《已别经年》第164章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自废武功,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从此再没了内力护体,身体更将大不如前,可能变得手无缚鸡之力,生不如死。
水彧闭上眼睛,将全部内力集于右掌,朝自己劈了下去。
手掌在面前戛然而止。
水彧顿觉胸口气血翻涌,翻江倒海般的,喉头一阵腥甜,血迹顺着嘴角缓缓流下,直到顺着下颌滴下,落在他的领口。
睁开眼睛看去,正是林潇拼尽全力接住了他这一掌,她嘴角也挂着血迹。
水彧双眼发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义母,您何必……”
“懦夫!”林潇一掌掴在水彧面上,将水彧掀翻在地。
说罢,林潇也是一个趔趄险些倒下,水云天在身后扶住了她。
水彧这一掌意在震断自己的经脉。林潇明知道水彧的内力已高出她许多,却还是接下了水彧这全力的一掌,受的内伤可谓是非同小可,这是她早已预料到的。
水彧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钻心刺骨的疼痛,却是笑得酣畅淋漓。左脸挨了义父一巴掌,右脸挨了义母一巴掌,也算是圆满。不管最后是生是死,不管承担什么样的后果,终于,可以不用再默默背着这些罪孽了。
水彧,水彧!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做水彧了!
次日晨起,水彧没见到林潇。
水彧对水云天说:“义父,孩儿自请到西郊灵山之巅面壁思过。”
沉默了半晌,水云天挥了挥手道:“你且去吧。”
水彧自那日离去,就再也没有下过灵山了。
水云天吩咐,每过五日,便给水彧送去些吃食,就放在那峭壁之下。
水彧离开的那天晚上,水云天突然长叹一声,对林潇道:“林潇,我算错了。要对付咱们的不是皇上,也不是洛家,更不是谨亲王。”
林潇握住水云天的手,淡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谋略上,我帮不上什么忙,风大浪急,你小心驶得,不用顾念我。”
“钦彣兄。”钟离准道,“有些事,我想我们该当面说清楚。”
水彧终于缓缓转过身来。那副面孔,如往常一样风平浪静,一点也没变。山顶的风霜没有在他面上留下一丝雕刻的痕迹。
“我当然,不会让你白来一趟京城。”说罢,水彧便将一切都说与了钟离准和钟离冰。
“事情,就是这样。”
话音落下,水彧从腰间解下了佩剑,刷刷两剑,只是转瞬之间,一剑,刺进了自己左肩,一剑,刺穿了自己左掌。
“第一剑,替嗣音刺的;第二剑,替阿准刺的。”
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剑锋滴落,水彧把剑扔在了地上,只听得“哐啷”一声脆响,他随即张开了双臂,“如果,你们要我偿还,我绝不还手。”
钟离准缓步上前,拾起了地上的剑。
钟离冰一言不发,她知道,此时说什么,尽是苍白。
钟离准一个箭步上前,一剑削了过去。
一阵寒光闪过,水彧和钟离冰都闭上了眼睛。
钟离冰是不敢看了,水彧,却是坦然面对。
待到他们都睁开了眼睛,剑上依旧滴着鲜血,却不见水彧身上添了伤口。
一绺头发轻盈地落在了血泊之上,如一叶扁舟。
☆、山有木兮
钟离准撕下衣襟为水彧包扎了伤口。水彧取了几坛酒来,三人就围着一块石头席地而坐,畅饮起来。
这一次,水彧和钟离准没有明里暗里的拼酒,而是真的对饮起来。
“这么说,你也是投身江湖了?”水彧又给钟离准斟了一杯。
“算是吧。”钟离准略略颔首。
“江湖险恶,你要多加小心才是。”说话间,水彧又干了一杯。
“谁说的?”钟离准也干了一杯,“我心中的江湖就当是这般,往事如烟过,一笑泯恩仇。”
“那是因为你大度。”水彧大笑了两声。
而后的推杯换盏,皆是二人情之所至,倒也是酣畅淋漓。三人畅谈天南海北,就好像回到了当初在大漠上的那个夜晚。
但其实,一切都回不去了,便只有这片刻的欢聚,也算是好事吧。
当钟离冰我问及当初在南域府遇到的行刺水彰的黑道杀手时,水彧亦明确地表示,这就是靳人麒安排的,意在挑拨元帮与水府的关系。但是,靳人麒低估了林濬与水云天之间的信任。
后来,钟离冰又问了有关追杀钟离准的杀手的事,水彧则是坦言说不知。
水彧自嘲道:“我不过一个杀手,对权谋之事未曾上心。说来惭愧,这些年我根本就不知道靳人麒到底在做什么。但是,我总觉得他不只是为了对付水家这么简单。”
钟离准沉默了。
水彧问:“你已有猜测了?”
“我想我明白了。”钟离准点了点头。
水彧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是好事,我们继续喝酒。”
若是往常,钟离冰定会笑问“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而如今,她纵然不懂,却也不再想问了。她只笑着为自己斟上一杯酒。水彧和钟离准则都已开始直接用酒坛喝了。
酒酣之时,钟离准借着酒劲道:“钦彣兄在此静心修炼,想必武功是精进了不少,我倒想讨教两招。”
一说过招,钟离冰便觉胸口一滞,不能呼吸。看似所有的一切都能一笑置之,可雪地里钟离准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又如梦魇般萦绕在她心头。
钟离准托住了钟离冰的手臂,关切地问道:“阿逆,身体不舒服么?”
水彧本是下意识的地要伸出手来,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没事。”钟离冰摆了摆手,“不过是山上太高了,我呼吸略有些不畅。”
水彧后退两步,摆开架势,对钟离准笑道:“来吧,乐意奉陪。”
钟离冰松开了钟离准的手,坐在了一旁。
钟离准对水彧道:“原是我鲁莽,你身上有伤,莫要勉强。”
水彧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他们便即交上了手。钟离准用的是家传的功夫,水彧用的,则是荣亦非传他的元帮的家传功夫——那是一套岳家的拳法,不再是他平日里出手时那种阴狠毒辣的杀手行径。
水彧和钟离准此番交手,二人都尽了全力,却不带一丝杀气。真正的高手过招不过就是如此吧。
钟离冰的心本是悬着,看到此处,却不禁欣慰地笑了。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已不知是多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场景。以后,恐怕也难看到这样的场景了吧。
最后一招,两个人同时选择了全力进攻。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彼此手中都有分寸,不会伤害到对方。最后,他们的手停在了彼此胸前,几乎是同时出招,同时收手。两人的手掌都停在了距离对方胸前一寸的位置。两人相视一笑,都收了架势。
钟离冰在一旁拍手称快,笑道:“高手过招,精彩非常。想来我爹和荣亦非交一次手,也不过如此吧。”
钟离准搔了搔头,“你这是言过其实了。”
“表哥。”钟离冰站起身来,终于叫出了这一句“表哥”。
“嗯。”水彧应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下山?”钟离冰问了一句。
水彧苦笑一声:“我在此面壁思过,如今却是感觉说不出的轻松自在。等到了我该下山的时候,我自会下山。”
而后,水彧看着钟离准和钟离冰并肩跃下峭壁的背影,目光久久不能移开。此时他还不会知道,他日后再下山的时候,一切的局势,都已经变了。
“靳人麒所为是为了挑起□□和伊赛的战争。从前的心腹,谁知日后就不会成为心腹大患,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他早就算清楚皇上早晚有一日会对伊赛动手。他是谨亲王府的幕僚,自然是为谨亲王谋划,他想让谨亲王立这一功。我那日看来,谨亲王似乎并不染指朝政,却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他的幕僚给他这样谋划,一点也不奇怪。”下山路上,钟离准说出了他的推测。语气很是笃定,笃定得甚至不像是推测。
“你方才怎么不说?”钟离冰随口问。
“毕竟是猜测,不想再让钦彣兄徒增烦恼了。”钟离准叹了口气。
钟离冰道:“人都说江湖险恶,我倒觉得还是庙堂险恶。至少江湖中人坦诚相待,不会去算计那些我想不明白的事。”
“你说的对!”钟离准长舒了一口气。
“当然了,因为我是江湖前辈嘛!”钟离冰得意地拍了拍胸脯。
“但是谨亲王这一功立不了。”钟离准又继续说方才的事。
“何以见得?”钟离冰又是下意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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