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也会老的。 看着教堂旁边的一道斜坡,我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大雪天的晚上,我爸爸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去接妈妈下班。妈妈那时候在一家小营业厅里对账到深夜,看到爸爸和我出现在她单位门口,还特别不高兴,埋怨我爸胡闹,孩子冻感冒了可怎么办。 我那时候那么小,怎么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妈妈单位离当时的出租屋挺远的,我爸在那么冷的天里骑车,愣是累的满头都是汗。我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妈妈坐在后座,三个雪人在空无一人的夜里数着一盏一盏昏黄的路灯,跋涉几千米回家。 我爸骑上教堂边的斜坡时,一不小心就摔了。幸好地上有很厚的一层雪,我穿的多,像个肉球一样滚出去很远,却毫发无伤。我记得我躺在地上,因为衣服太厚了而爬不起来,远远看着爸妈连滚带爬地趴在我这边赶。 他们一起喊着我的名字:“耿耿,耿耿。” 我觉得他俩焦急的样子好好玩,于是傻缺的咯咯笑了。 突然有些鼻酸,我们都熬过了那段最苦的日子。 后来就不在一起了。 上英语课的时候,赖春阳给我们讲过一句英国那边的谚语:Tough days don’ 苦难总会终结,坚强之人永存。 坏日子总是会结束的。 但是很多我们以为是最坏的日子,回头来看也许反而是最好的日子,只是坏日子里面的苦难消磨了很多可贵的温柔,轻松的好日子来临时,我们却没有多余的勇气了。 我侧过头去看我妈。她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而是正专注地想着什么,眼睛望着教堂的方向。 可我不知道,我们看到的是不是同一座教堂。 新年过后,很快就是期末考试。 我的复习过程大概就是,在计划表上按照数学、语文、外语、物理、化学的顺序将每一天要复习的章节列好,用五种颜色的笔,使整张表格看起来横平竖直、充实丰富、精彩纷呈。 但是根本复习不完。 每次做数学题都能错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错,练习册后附的答案太过简略导致我看不懂,扔下数学先去做物理——结果是一样的。 于是转过头投入语文和英语的怀抱中,可是更加找不到方向。因为除了语文背诵篇目之外,这两门课都没有复习范围——字音、字形的选择题题库浩如烟海,英语卷子的难度则是高一和高三毫无区别。 赖春阳和张老太的态度同样“无耻”:“本来就是靠平时的积累嘛,没有复习范围就对了。” 所以复习英语和语文虽然没有太大难度,但是给我三十天恐怕也不够学的。 我坐在书桌前充满挫败感,每十分钟就站起身去打开冰箱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小林帆刚从外婆家过完新年回来,见我蹲在并向冷柜前,惊讶的张大嘴巴。 “姐姐,你还没瘦下来呢,怎么就不减肥了?你不要放弃自己呀!” 我毫不客气的拍了他后脑勺一下。 齐阿姨刚好从厨房出来,只看到我打了林帆一巴掌,林帆捂着脑袋逃窜。 我顿时有些心虚。我认为和这个小屁孩已经很熟了,但是他妈妈知道这一点吗?不会误会了吧? 我假装没看到齐阿姨,笑得愈加灿烂的补救道:“再气你姐姐,我可揍你咯!” 林凡居然已经窜进自己房间去打游戏了,我的亲热玩笑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真是尴尬死了。 齐阿姨控制情绪的本事值得我好好学习,她明明都看在眼里,依然和善的走过来笑着问我:“耿耿,饿了?要不要我给你煮点儿馄饨吃?” “不用,”我摇摇头,“我就是想打开冰箱看看,我不饿。” 我连这种胡话都说出来了,她依然眉毛都没挑一下。 简直太牛了。 新年三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又回学校上了两天课,期末考试就来了。 考场分配还是和期中考试时一样,我还在一班。 天还蒙蒙亮,我就到考场了,在门口边喝豆浆便拿着余淮给我的数学笔记本看了好一会儿,教工大爷才拿着一大排钥匙过来开一班的门。 “这么用功啊,吃早饭了没?”他朝我笑笑。 我点点头。 “起这么大早来用功,一定考得好。”他继续说。 我摇头否认:“我学习不好的。” “哦,”大/爷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怪不得来这儿临时抱佛脚了啊,平时不好好努力,早干什么去了?” 关你什么事儿啊!刚才是谁夸我起个大早来用功的?我对着他佝偻着的背影,嗷嗷嗷咬了好几口。 余淮和林杨都是临近开考的时候才匆匆赶进教室的,余淮顶着一脑袋睡的东倒西歪的头发,林杨则狂打哈欠。 语文考试波澜不惊的结束了。余淮说得对,语文考得好不好,完全看风水。每次考完语文,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考得怎么样,反正我算是把所有空都填上了。作文题目又是些成功失败相互转化的陈词滥调,我敢打赌,十张卷子里有九张写了爱迪生和他那1000个废灯泡的故事。 闲的没事儿做了三只丑凳子的爱 /因 /斯 /坦,拿着退休金不好好享福,却跑去炸鸡翅的山 /德 /上 校,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老爸的樱桃树给砍了的华/ 盛 /顿……其实我们压根儿不知道这些事儿是真是假,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又通过什么途径开始知道这些励志却又古怪的名人事例,但他们现在就固守在我们的语文作文卷上,被用各式各样的句式与词语重新包装,内里却始终是一团迷惑。 我们既不关心这些故事的真假,也不关心抒情是否足够真诚。这只是一场用绝对正确的价值观换取分数的交易,我们从小就明白。 'fontTimes New Roman ;;'十一点考完语文,中间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我从书包里掏出热水壶和一包饼干,打算用中间这几个小时再好好背一背简便公式。'fontTimes New Roman ;;'笔记本还没来得及掏出来,余淮就从后面扯我的校服。'fontTimes New Roman ;;'“你怎么不去吃饭啊?”'fontTimes New Roman ;;'“食堂人太多了。”我解释道。'fontTimes New Roman ;;'余淮一皱眉:“那也不能只吃饼干啊,你也不怕噎得慌。”'fontTimes New Roman ;;'我的目光被他头顶上那两根飘摇的头发所吸引,有点儿不能集中注意力。'fontTimes New Roman ;;'“啊?哦,不噎得慌,我打了热水。”'fontTimes New Roman ;;'他被我气乐了:“你可别逗了。我和林杨要去学校对面那家饭馆吃饭,你一起过来吧。”'fontTimes New Roman ;;'我不得不说实话:“我想多儿点时间看书,不吃这顿也饿不死。”'fontTimes New Roman ;;'不许跟我说临时抱佛脚没有用!'fontTimes New Roman ;;'我的眼神泄露了我内心的凶狠,余淮到嘴边的话明显是被我瞪回去的。'fontTimes New Roman ;;'“可是我说过要请你吃饭答谢你的呀,昨天晚上竞赛出成绩了,你不想知道吗?”'fontTimes New Roman ;;'“啊?真的?”'fontTimes New Roman ;;'林杨从余淮后面走过来,也朝我笑着点点头。'fontTimes New Roman ;;'“那你考得怎么样?”我急切的问。'fontTimes New Roman ;;'“边吃饭边说,走吧!”与坏不由分说的把我拉了起来。'fontTimes New Roman ;;'由于今天考试,午休时间较长,所以学校的大门没有关,我走在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背后,一路上会接收到各种探寻的目光,尤其是林杨,长的好看本来就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他偏偏还交友甚广,走几步就能遇见一个熟人,还有不少是主动打招呼的女生,我差点儿被她们的视线烤熟。'fontTimes New Roman ;;'“你往哪儿躲啊,”余淮浑然不觉,对我躲躲闪闪假装陌生人的行为十分不解,“怎么搞得好像我们俩'fontTimes New Roman ;;'* *警拷了你一个小扒手回所里似的?”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联想能力啊,你有这本事怎么作文老是写不出来? 终于到了饭馆,却找不到位置。高二、高三和我们同一天考试,高年级的学生比我还讨厌食堂,更喜欢到外面来吃饭,此刻饭馆里 高 朋 满 座,济济一堂。 在林杨出卖色相之后,我们仨好不容易在角落里老板娘单独支出来的一张小桌前坐定,点好菜了,我终于有机会问起余淮竞赛的成绩。 “太偏心了,怎么只问他啊?”林杨坏笑看着我。 然后被我们集体无视了。 “我得了三等奖”余淮说。 “我们昨晚已经庆祝过了,所以早上都睡//过头了。”林杨笑着补充道。 我瞬间绽放一脸笑容。 这个消息比我数学最后两道答题都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