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惊花锁千门》第72章


女御平时虽是与珩妤相交无过,但也是见珩妤为人谦和谨慎,觉不似其他殿上一朝得势的姑娘们飞扬跋扈,心底下也暗暗喜欢。这一下好生生的就没了,不免含着两行眼泪,如飞赶进中堂,见珩妤尸横地下,旁边管瑶哭的泪人似的,也不免陪哭一场。因想着不能在自己管着的殿上一日间再出现什么事故,若是管瑶再哭坏了身子,更是担待不起。女御如此一想,方叫声:“瑶姑娘,人死不能复生,珩姑娘既已死了,姑娘也不必徒作此无益之悲伤坏身体。”
管瑶见漪澜殿的女御来劝,便止住泪痕,吩咐其他闲杂丫鬟仆妇都出去,将这事放下不许再提,一切只交由自己来打理。秋儿低头不语,只俯身扶起霞儿,将她托着下殿,其余众人只抹着泪散去。女御兀自留下,轻声道:“瑶姑娘还有何吩咐,尽管命奴婢去做,若是有何不妥之处,瑶姑娘殿上的茜儿也是在外候着的。”管瑶摇了摇头,又落下泪来,只不住的叹气,再缓命女御去换茜儿进来。女御答应,又道:“奴婢也向外殿上交代一声,命她们不得谣传了去。”管瑶点头吩咐女御先将珩妤的尸首好好抬放中堂榻上安置。女御答应,自去料理,而后退出殿去。
且是茜儿方得了令,一时也顾不上甚么规矩,急匆匆不住脚的跑了进来。虽是心中有些准备,可一进了内殿,就看见柱子下一滩血迹,立时吓得倒退几步,面色惨白。管瑶正回过头来,看见茜儿这副模样,不免冷哼了一声,骂道:“看你那不成器的样子,快过来,将这蠢婢用布裹了,悄声抬出去,做成个在外面撞死的样子。且不能让人觉得是我到了这漪澜殿来,将她逼死在殿上。”
茜儿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善主,跟着宁细君两年也没少见过宫内纷争,可此时见管瑶说出这冷血的话来,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不免是不寒而栗。管瑶端坐在席上,冷眼瞧着茜儿,茜儿不敢违背管瑶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往榻上去看珩妤的尸身。其实珩妤只是撞得晕了过去,再加上失了一部分血,并未死透。茜儿正哆嗦着戳疼了珩妤的鼻子,珩妤在半昏迷中不免轻哼了一声。这一下只将茜儿惊得不轻,尖叫一声,道:“姑娘,她……她……她竟然……”
管瑶“啪”地一声,用袖子将席上的茶盏扫到地上去,“呸”了一句,道:“痴叫的什么,这是要吓死我不成!你且给我放明白些,她这是死了,必须死了。”茜儿早吓得眼泪也跌了出来,怔怔地看着管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管瑶撒了气,倒也冷下性丨子来,放轻了语气,又说道:“茜儿,你且想明白了,这事儿可是宁细君安排下来的,乃是事关三皇子的要事。现若事情传开,非但是我一人,连宁细君也是要死。她若不死,便是我们死。”
茜儿听罢这许多只“啊”了一声,茫然点了点头,未几却又连连摇头,说道:“那,那……那就要活……活埋……”管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茜儿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骂道:“住口!莫不是你与她情深似海,想给她陪葬不成?”茜儿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只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管瑶面前,脸上挂满了泪,不住的磕头,嘴里喃喃的道:“奴婢都听姑娘的,都听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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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寂无人声,微微地有几丝燕子呢喃,在房檐下偶然一闪,又飘忽出去。青篱和小丫鬟堇儿一起打扫了院子,将扫帚放在门侧,进屋点了蜡烛。伸手从案上将玫瑰花瓣压制的香粉笺递到烛火上点燃了,香笺被火苗渐渐吞蚀,那红火苗儿一跳,玫瑰色就化掉一块去,生成一律轻烟。青篱已经习惯了这个香气,她站起身来,将木窗支起一些,让风也透进来点,晚春天气,渐渐的热将起来。
木门儿一响,小丫头堇儿两手端着铜盆侧着身子顶了门进来。门吱呀一动,又反弹回来些许,磕在堇儿手上,铜盆子一震荡,水也溅了些到堇儿的衣服上去。青篱笑起来,起身走过去伸手要接铜盆,堇儿略微转了身子,将青篱的手让开,一笑说道:“姑姑,这点小事儿就让我来吧。”青篱见堇儿两手紧攥着铜盆边沿不肯撒开,只得笑了闪身,让出地方来,道:“且就放在那妆台旁边地上吧。”
堇儿依言放下铜盆,抬手用袖口摸了摸粘在脸上的水珠,笑着说道:“姑姑总是这样,特别照顾我们。”青篱一笑不言坐在妆镜前,用绢帕沾了清水,仔仔细细的擦拭。堇儿知道,青篱姑姑每次擦拭妆镜的时候都不喜欢别人打扰,便一低头退了出去。堇儿进这宫里也不过两年光景,当初是因为在长亭殿前摔倒,在年方五岁的堂邑公主面前失了仪态,让长御罢了要往辛者库里发配。青篱当时正为堂邑公主梳头,见堇儿年纪尚小,有些怜惜,故而向公主讨了个人情,将青篱留在自己身边学习梳头的技艺。
青篱长御在宁帝定天下之前就伺候着虞皇后,待宁帝将虞皇后接入长乐宫后,身侧有大小各种宫婢伺候,青篱长御的活计也就轻松了许多。惟独她梳头的技艺极佳,又是虞皇后习惯的,于是青篱长御便专门为虞皇后梳头。虞皇后在宁帝心中的地位远远胜后宫其他夫人美人,一直伺候在虞皇后身侧的青篱也就地位不同于其他长御,便算是在宁帝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
自从这位宁帝的爱妻虞皇后病故之后,芮夫人做了皇后,但芮皇后自知身份,不敢将青篱当做普通长御对待,其他宫中的夫人则更加不敢将青篱留到自己殿中。故而芮皇后将漪澜殿后东南角的偏院赏赐给了青篱长御,平日间也无人敢安排给青篱什么活计,唯有芮皇后或者夫人在特别的宴日,才派人请青篱长御到殿上去梳头。
芮皇后的喜好与虞皇后不同,倒是廖夫人对青篱的技法更为欣赏,所以青篱在宫中也唯有与廖夫人身边数人有所交情。自廖夫人随二皇子迁移至燕国后,青篱入殿伺候的次数更愈发的少了。而平日里长御青篱除却带着身边堇儿等几个丫头研习梳头的技法外,便是带着她们修剪些花草。故而虽是挂着长御的名号,却不打理任何一宫一殿的事物,也不常出入殿上。除却芮皇后、奚夫人和珩夫人身边的长御外,并无几人认得青篱长御。那些年纪小的入宫时龄短的宫婢几乎是连青篱长御的存在都不知道。
小宫婢堇儿自跟了青篱长御之后,远离后宫纷争,在这偏院中一心学习技艺,倒也乐得自在。况且青篱长御为人和善,对待这些小丫头像是自家侄女一般,在旁的殿上为奴为婢自然不若在青篱身边安稳欣悦。堇儿虽年纪小,到底是个敏慧的姑娘,自不愿再往殿上去经历风雨。今晨才为青篱长御打了拭镜清水,喜滋滋出门来提着小花壶往偏院外的青植去浇灌。
堇儿哼着小调沿着一侧的青葱花草一路浇灌过去,不知觉间花壶中清水便用完。堇儿直起身子,一手勾着花壶把柄,一手绕到背后轻轻锤了锤腰。才一抬头,便看见前面快将近漪澜殿的拐角处站着一个穿着时新宫装的宫婢,过不多久自漪澜殿方向迎上来一位衣装显旧的宫婢,二人攀谈起来。堇儿每日在漪澜殿后面的偏院周围为花浇水,有几次也见过漪澜殿上的宫婢。
跟着青篱长御久了,堇儿的心思也细密起来,遇事也比较谨慎。当下一侧身隐在树荫下,探出头去,眯缝着眼睛仔细辨认,看出那个身着旧样宫装的宫婢正是漪澜殿上的霞儿。堇儿从前也与霞儿遇着过一回,见她说话颐指气使,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堇儿跟青篱长御学得心思沉稳内敛,只低头配个了不是,将霞儿让过便也就作罢。这一回见霞儿难得对人恭谦,再加上对方衣着光鲜,想来非是一般人。可这漪澜殿上的珩姑娘平素也不跟什么人往来,堇儿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敢久留,一扭身回偏院里去。
偏院的东侧是青篱带着堇儿和其他小丫头用木片和竹竿搭成的架子,上面爬着青豆藤蔓,青篱正站在木架子下,弯着腰拾起地上的篾竹箩筐。一侧脸见堇儿推门进来,面上神色不安,不免一愣,问道:“遇上什么事了?”堇儿碎步走上前来,从青篱手上接过箩筐说道:“也无算甚么大事,只是看见漪澜殿那儿有些蹊跷。”
青篱正举着手臂去架子上摘那花荚,一听堇儿说道漪澜殿,忽地怔了怔,手上一晃那花荚“扑簌”一声滚落到地上。堇儿极少见青篱长御有不安神情,这一会儿不由得轻声问道:“姑姑,莫非是发生了甚么?”青篱微微抬起手,摇了摇头,打断堇儿说话。堇儿眼盯着青篱长御,跟着她左右看了看,见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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