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心问路》第10章


乔南干咳了声,眼睛瞟向别处:“腰有点疼。”
程烟景面色如常:“那就做腰部推拿吧。”
“行!”乔南大方走到床前,脱好衣服躺平,又掀开帘子一角:“乐子,来陪哥聊会儿?”
乐易收回思绪,拖了张板凳在床尾坐下:“聊什么?”
“随便聊聊呗,”乔南说着,却是看向程烟景:“程大夫,说说你呗。”
“我?”程烟景一滞,手指轻点在乔南腰间,轻轻摁了两下:“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手掌一摁,乔南就舒服得忘了接话茬,闭着眼呼出一口长气,程烟景掌心向内,缓慢揉搓,沿着脊椎推到尾椎,他的视线随着手慢慢移动,手揉到哪里,就看到哪里,乔南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眼皮里都是灯光的氤氲。
哐当一声脆响,椅子被撞翻,然后迅速被扶起拖到一边,在地板上摩擦出呲——的长音。乔南惊醒:“怎么?”
程烟景回头,看着模糊又渐远的身影:“走了。”
乔南一头雾水:“谁走了?乐易走了?”
程烟景:“嗯。”
乔南撑起身,床尾果然没了人。“这小子,怎么突然就走了?”
程烟景摇摇头,乐易走时带起的风似乎还残存着,被帘子禁锢在狭小的推拿房,在他手边绕。“还推吗?”
“算了,继续吧,哎哟,真舒服。”乔南扶着腰躺了下来。
正午时分,面馆没什么客人,姚珊玩着手机打发时间,乐易从橱柜里翻出几捆蒜头,吹开地上的灰就一屁股坐下。
姚珊瞅着乐易铁青的脸色:“这是跟谁怄气了?”
乐易埋头剥起大蒜,食指一撵,抱团的蒜瓣就妻离子散。阳光把行人晒成行尸走肉,地面火辣辣的,乐易心里也火辣辣的。
“这是怎么了?”乔南揉着腰走过来,不得不说程大夫手艺真好,推拿完腰不酸腿不痛,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
乐易瞅了乔南一眼,摸了一根烟点上。
乔南:“咋了,怎么跑了呢?”
乐易吐了口烟圈,望向对面窗台,肥厚的绿叶丛中有一道白色的身影。
“我坐不住。”
乔南低头看到乐易眼里的火光,隐隐发亮。乐易磕了烟灰:“看到程烟景的手贴着你,我受不了,我会想躺着的应该是我,他能摸的只有我。”
乔南后退两步,这话听起来蛮横无理,乔南认识乐易十年了,没见过他这模样。“你冷静点,那是程大夫的工作。”
“我知道,所以我走了。”乐易双手捂住脸,目光从指缝里透出来,又胡乱抹了一把,过滤掉脸上的烦懑,迟疑一会儿才说:“南哥,我没喜欢过谁,我都不知道我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的。”
像火像铁水像熔岩,烧得他面目全非,变得和过去不一样。
乐易自己都不敢相信,过去二十八年他都白活了,连自己骨子里的独占欲都没看出来,程烟景轻轻一挑,就挑破了髓腔,脓液全撒了。
“我是真的喜欢程烟景。”
第14章 
夜色渐浓,乐易提着专程从星巴克买来的摩卡,敲开姚珊的门。
“珊儿,打个商量,”乐易说:“辛苦你一段日子,明天起,我九点前都在店里,九点后……有点事。”
姚珊斜靠在墙上,睨他:“不一直这样么?”她搅着摩卡,眼神玩味,“你没发现吗?你都好几天不在店里了,是去程大夫那儿了吧。”
“嗯。”乐易也不遮掩:“他那诊所就他一人,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姚珊满不在乎:“去呗。”
乐易回了卧室,闷头抽烟,熏得一屋子烟味缭绕,天亮后忙完早高峰,直接绕到乔南店里。
程烟景开门就闻到淡淡面粉味,侧过头才发现乐易斜靠在墙上。
乐易朝他招手:“给你带了早餐,柳橙和圣女果,也有馄饨,任选。”
程烟景怔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追你。乐易挑眉:“尝尝我包的馄饨?”
“不了。”
“好吧。”乐易嘴上说好,却擅自进了屋,“那先收冰箱里,想吃的时候再煮。”说完又扬了扬柳橙,“虽然你爱吃这个,但我觉得早餐还是吃主食好。你太瘦了。”
乐易在厅里环顾了圈,这里太沉寂了,白色的病床和寡言少语的程烟景,衬得诊所如死灰。“需要帮工吗?我来自荐。”
程烟景没多想就拒绝了。“不需要。”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乐易轻笑,懒得绕弯:“就当我爱往你这儿跑吧,我今天就待这儿。”
程烟景沉着脸,想起乐易曾说过‘睡不着’,‘这里让人平静’之类,以为他又受噩梦困扰,便没多问,剥了柳橙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乐易一改往常的安静,饶有兴致地研究着药柜,磕磕巴巴念了一长串:“酒,酒石酸美托洛尔是什么药?”
程烟景:“降血压的。”
乐易心情不错,对他咧嘴一笑,“西地磷酸苯丙……这是什么字?”
程烟景只好又答:“西地磷酸苯丙哌林泡腾片,治支气管炎的。”
乐易:“卡托……”
“卡托普利,也是降压药。”一碗圣女果吃得见底,乐易还在追问,像只不停嘴的麻雀,程烟景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焦躁,太,太吵了。
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程烟景走到窗台边,用窗外的景色转移注意力,翠柳街人来车往,在他眼里,一团团黑的白的、黄的绿的、宽的扁的、瘦的高的长方形、圆柱形或快或慢出现在视线最左边,又从最右边溜走,像会移动的积木。
乐易走过来:“这街,有这么好看吗?”
程烟景看得舒心,就丢了防备,抿嘴笑:“很好看。”看风景是他最重要的消遣,如果说正常人的生活是吃喝玩乐,他就是吃喝看风景,看风景是玩也是乐。
风撩过程烟景的刘海,卷曲的碎发愉快地跳跃,一颤一颤的。乐易盯着他眼角褐红色的疤,喉咙发痒,轻轻开口:“坦白说吧,我想了解你。”
“了解我?”
“对,想了解你。”乐易有些发痴:“不是假惺惺去了解那些药品,是想了解你。”
“你叫程烟景,右眼看不见,左眼能看见一点,小时候摔的。我站在你旁边,你能看清,如果从窗台往外看,只能看到轮廓。藿香正气水在药柜第二层第四格,克痢痧胶囊旁边。病床要保持干净,尽量不要坐在上面。”
“酒石酸美托洛尔、卡托普利是降压药,西地磷酸苯丙哌林泡腾片,治支气管炎的。这些是你告诉我的。”
乐易一股脑儿地说:“诊所每天早上九点一刻营业,晚上九点关门,你的窗台摆了五盆绿植,从左到右依次是常春藤、仙人掌、芦荟、吊兰和绿萝。这些你没有告诉我,是我看到的。”
程烟景脸色有些僵了,青一阵白一阵轮番变化,乐易瞧着,心里心疼,嘴上却是狠的:“其实还有一些事,我擅自做了。”
“什么?”
“程烟景,1994年3月14日生,汉族,蛮城人。”乐易说:“你生病那天,不小心看到你的身份证。”
“说起来,在我店里打工的那丫头,叫姚珊,呐,就是那个。“乐易对着窗外:“她说她是从山里逃出来的,在我店里干了快8年,我都不知道她生日,也没问过她是从哪座山里出来的。”
“唯独就那么一次,看到你身份证,我却记住了。可惜地址和身份证号太长,如果还有机会,我会背下来。”
“但这些还不够,还想知道你除了柳橙和圣女果,还爱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呢?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吃什么样的零食,听什么样的音乐,看什么样的书……”
程烟景越听越僵硬,每一个音节都变成石头沉到心底,他听出话里的真诚,但是太过了,太真诚了,真诚到让他思绪纷乱,忍不住打断:“你了解这些做什么?”
乐易反倒是笑了:“你说是为什么?”
程烟景垂下头,像是真的在想。
乐易岿然不动,漆黑的眼珠里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光:“如果你想不出答案,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告诉你,如何?”
“你说。”
“你结婚了吗?”
“没有。”
“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也没有。”
“那我现在回答你,你……”乐易朝程烟景看去,表情异常真诚:“你确定要听吗?”
程烟景立刻变得不大自然:“不,我不想听。”
乐易竟哈哈大笑起来:“就是你想的那个。”
正午时分,乐易赖在诊所不走,程烟景不悦,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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