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相》第20章


美人如花,鸣琴如玉,配合的倒也算默契。
虽然不是与鸣琴那般的完美,却也不至于让人失望,唐松向那美妇人微笑颔首致谢后,向柳眉招了招手,随即便带着她沿原路而回。
从见面到转身离去,不过短短瞬间,唐松不曾与那美妇人说过一句话。
回来的路上,柳眉似乎也很高兴,口中不时哼唱着山歌俚曲。等了许久见唐松没有说话的意思,她终究是忍不住了,“既然你那么喜欢她的琴曲,此时好容易见了面,为什么却不说话?”。
“东晋时有一个住在山阴的人叫王子猷,某晚大雪,他从睡梦中醒来,命人开室酌酒,漏夜之中饮酒赏雪并吟咏左思《招隐诗》以助兴。其间忽然念及好友戴安道,此时这位戴安道住在剡地,与之相隔甚远。王子猷一念思及,当即乘船前访,那船走了一夜才到戴安道门前。王子猷此时却命船工掉头返回”。
“啊?”,柳眉讶然,“走了一夜为什么不见,既然不见,为什么又要连夜赶来,这个王子猷究竟是怎么想的?”。
“好奇的不仅是你一个,事后多有人问他。王子猷的回答是:‘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他的意思是说,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兴致,却并非一定要见到戴安道”。
这则典故的意思很好明白,但对于一个没进过学的人来说,典故反映出的魏晋士人那种任自然的精神内核却不太好品味。柳眉虽然聪慧,但没读过书的局限终究还是有的,“那你的意思是?”。
“我之所以夜夜来听鸣琴,是因为我喜欢那琴音,但也仅此而已。既然我喜欢的只是琴曲,又何必一定要见那鸣琴之人?又何必一定要与她说话?就让这种喜欢更纯粹些岂不是好!”。
唐松的回答很直白,却让柳眉听的很高兴,“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总喜欢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这句说完,走不几步,她忽然又道:“唐公子……你教我识字念书吧”。
“教你识字念书当然没问题,不过……”。
《唐律》中明文规定,各级官学不得招收贱籍子弟,贱籍中身份最低的乐户更是天然没有上学的权力,除非被青楼或大户人家豢养为玩物自己找人来教那又另当别论。柳眉提出的这个要求其实就连她自己都知道是极过分的,见唐松答应的爽利,心下正自欢喜,不防又听到一个“不过”,顿时就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唐松的脸上浮出一抹坏笑,“不过按规矩,新入学的蒙童总是免不了要被老师打板子的”。
柳眉如释重负,“我不怕疼,该打打就是了”,说话间还把一只白生生的春葱手儿给伸了出来。
唐松推开柳眉的小手,脸上坏笑愈盛,“对刚入学的学生,老师从不打手,那是要打屁股的”。
饶是柳眉这些日子已对唐松的玩笑逐渐免疫,这回终究还是受不住了,脸上猛然腾起一片红云,转身当前跑去。
两人刚才从桃林前回来时都不曾注意到,身后桃花树下的美妇人一直在盯着唐松的背影,那眼神真是饶有兴味。
唐松虽是第一次见她,但每逢朗夜张公的宝贝疙瘩前往八卦池畔鸣琴时她是必然要贴身跟随之人,其实已见过唐松多次。只不过那都是在朦胧月色之下看不太清楚罢了,没想到今天领命下山调琴时,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了这个“不懂琴音,却有琴心”的正主儿。
美妇人抿着嘴角淡淡的一丝笑意看唐松去远后,并不曾即刻下山去调这一具宝贝的鸣琴,而是转身向林中深处被无数桃花遮盖的清雅小观走去。
襄州豪族张家之所以会在鹿门山深之处经营下这么一大片桃花林,原本就是为掩盖桃林深处的这座精致观宇。
观名祈福,一个很俗气的名字。但若论其建造装饰之雅致,却足以让天下大多数黄冠们的修行之所自惭形秽。可惜这是一座永不会对外开放的家观,自十四年前建成至今,便一直被鹿门山的白云青雾及那数十亩方圆的桃林花海层层深锁。
美妇人婀娜的身影最终走入了那一片花海之中,消失不见。
……
从第二天起,唐松便开始教柳眉读书识字。柳眉在练习书写的时候,他则随意从书房中取书来看,要不然闲着也是闲着。还别说就是这种方式竟在潜移默化之间渐渐消除了因“过劳死”带来的对读书的厌恶。
毕竟后世里不是读书就是研究书,穿越之后又有这具身体一并附赠过来的对典籍的庞大背诵量。唐松的底子其实是很不错的,此刻进入唐人的知识体系,虽然再没有后世那般发狠的心思,但越是心态轻松其实收获反倒越大。一时间优哉游哉倒又慢慢找到些不为功利纯粹读书的乐趣。
寂静的山夜,朴拙的茅舍,如水的明月,还有哪一盏明亮的读书灯。这样的日子静谧而温馨,古代士子们常将红袖添香夜读书视为风流雅乐,反过来,教美人读书又何尝不是?
第二十五章 岘山之会
这些日子唐松的生活看着没什么波澜,但着实是滋润的很。
可惜这样滋润的好日子不过持续了十多天而已,这一日上午,唐松正赤着双脚在门前菜畦里摆弄那些菜蔬时,有些日子没见的张启玉却派小厮郑而重之的送来了一张请柬,邀其明日同游岘山。
若要说襄州名山,岘山当数第一,甚至连鹿门也有所不及。此山是典型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纯以风景论至少在唐松看来是不如鹿门的,他原想着待将鹿门胜境细细赏玩之后再游岘山,是以一直就没去。而今既有了张启玉的邀请,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收了请柬,打发了那小厮一些酒钱任其自去后。唐松复又回了菜畦。山上购买菜蔬不易,他也不愿柳眉每天跑出老远到山民家里去买菜蔬,索性就当个乐趣自己种上了。
他种菜的手艺自然是比不上庄海山,好在他本就是心闲自在的务弄,既不在意原本的六畦菜地只剩下两畦,也不在意菜蔬其实长的并不好。两个人能吃多少菜?剩下的这些尽够了。
醉翁在意不在酒,唐松则是在心不在菜。古代读书人不管显达不显达,素以耕读自诩。耕与读联系的如此紧密,除了生活所需外,未尝没有雅趣在其中,唐松自认达不到陶渊明的境界,但既然穿越回来而且还顶着个读书人的招牌,却也不介意体验一把“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的田园之乐。
再则他心中也有怨念,穿越后不能在网上玩偷菜了,那咱自己种还不成嘛!
唐松务弄菜畦,柳眉洒扫庭院,洗衣做饭。这真是好一副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生活景象。
第二天一早,唐松向岘山而去时身边多了一个女做男装的柳眉。唐代社会风气比不得后来,携女子出游没什么不妥。唐松更不觉得女人就应该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然是出去游玩,柳眉要去带她去就是了。
唐代思想开明,文化开放。反映在服饰风尚上,除了胡服影响极大外,还有一个就是女做男装的很多,这不是什么小说里的女扮男装,就是女子喜穿男人的衣衫。其中的典型代表便是杨贵妃的姐妹,跟玄宗同样有一腿且极受宠爱、显赫一时的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就是这么一位用脂粉都嫌污了颜色的极品美妇,平日里却喜欢穿男装。唐人就是这么古怪,到哪儿说理去!
柳眉本就绝色,一穿上男装当真是唇红齿白,耀人眼目。就连唐松这后世被传媒上美女轰炸习惯的人一时也有些失神,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居然是《断背山》。
妖精,真是妖精啊!
岘山与鹿门隔江而望,距离算不上近,饶是两人走的早,过江到了岘山下的登岘亭时也已花了不少时候。
约定为相会之地的登岘亭中只有两个长随守着茶炉等候,两人奉上茶来,边不时偷瞥柳眉,边言说家公子并其他诸客已于两柱香前登山,请后至者自行上山,而后大家与堕泪碑再聚。
唐松昨日从那送信的小厮口中也知道今天张启玉邀请的人多,凡是在鹿门山中结庐的士子都在被邀之列。人多事杂,不可能一一等候,所以对此也就不甚在意。
在登岘亭中吃茶歇脚之后,唐松便带着柳眉向山上走去。岘山又分为上中下三岘,其实都不高。只是临汉水,环襄州,背靠大荆山的地势着实重要,举凡襄州本地或是往来襄州的名人墨客必定来此一游或长居,长而久之,就留下无数的胜迹,而这所有的胜迹中最让后世文人们念念不忘的自然便是堕泪碑。
唐松边悠闲的上?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