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王权(白夜)》第51章

“在这样的永夜环境里，如果靠眼睛的话，我们跟瞎子没什么区别，还好选择并非只有一个。”塞蕾娜在黑暗中准确地按上了雷洛的肩膀，轻拍了拍。这个原本象征亲密的动作，由此刻的她做出来，隐约带着些居高临下的鼓励意味。
“没想到你也是超念流密武修习者，虽然修为太差，但毕竟还同时身兼着体术流，天赋也算是难得了。”塞蕾娜显然是误认了某些事情，语气正在一点点恢复平时的冷傲，脸上的表情却透着如释重负。
超念流？
雷洛以前还是在偶然情况下，听巴德提起过密武还有【刀兵流】这么个式微分支。对于现在塞蕾娜说到的【超念流】，完全一头雾水。
只不过听塞蕾娜的口吻，应该是把自己的夜视能力，误当成超念流的本事了。这自然跟先入为主有着很大关系，就像自己一样，正是因为可以夜视，先前才认为塞蕾娜也能在黑暗中看清一切。
雷洛很快反应过来，观察着塞蕾娜的神情，装出不确定的口气：“你是塞蕾娜？”
“到现在还没听出我的声音吗？”塞蕾娜的目光对着雷洛的颈边，皱了皱眉，“就算听不出，你靠着念力也应该察觉出是我才对，怎么在感知方面弱成这个样子？刚才的战斗明明表现得还不错啊？”
“你要是实在想聊天的话，以后有命换个安稳地方再聊吧！”出于自我保护心理，雷洛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拥有夜视这张牌，索性顾左右而言他。
塞蕾娜低哼一声，面露傲色，道：“算了，各门修各法，是我多嘴。现存的超念流珍本都在皇室手里，凭你的生活圈子，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真正的秘法心诀。这个流派跟体术、刀兵都不一样，对身体本钱几乎没有要求，门槛很低。所以野路子很容易越走越歪，将来会不会害了你，还不好说。”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你这个人贪婪无耻，运气倒是一直不错，混到今天居然也像模像样地成了战将，可能这就是天意吧……你通过磐山武馆选送，来参加试炼，肯定没什么锤炼自己的意思，而是为了捞好处。不客气地说，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但现在既然没得选，只能尽量把话说明白，省的以后多费力气。”
雷洛并不动怒，安安静静地听了下去。
“整个试炼过程就是为了把我们送来这个地方，以前的每一届优胜者也都一样。这里是永夜战场，一个科学没法解释的地方。钢铁之门修建的赤城在荒原北边，他们在这里对抗扎古魔族已经很多年了。我们要做的是找到赤城，然后完成相应任务，拿到积分和奖励回家。听上去没什么难度，其实未必，以前的试炼优胜者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人能够例外。”
“我参加试炼的目的，是为了协助——或者说诱导菲斯特弄到一些情报。英哈姆公爵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这个儿子却不怎么争气，做事情得哄着来才行。我很厌恶在这中间扮演的角色，正如我厌恶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你交流，但是没办法，人总得活得现实点。”
“既然投放出了差错，把我跟你弄到了一起，那就只能去赤城跟菲斯特会合了。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战将级在这里什么都不是。你刚才杀的那头角魔，只不过是从外域流窜来的低等生物，连扎古族的魔兵都比不上。想活着走到赤城，想活着回家，你就必须依靠我的战斗辅助力量。我的条件很简单，接下来的一路上你必须听我的，不允许多嘴，不允许质疑……”
“我拒绝。”雷洛不等女孩说出下一个“不允许”，已转身走开。
塞蕾娜往他的方向歪了歪脑袋，怒道：“你脑子没坏吧？心胸怎么连女人都不如，这个时候还耍什么性子？！”
“要是你着急的话，可以自己先走。”雷洛漠然丢下一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断崖口盘膝坐下。
塞蕾娜目瞪口呆，强忍住继续说服对方的念头，气呼呼地站在了原地。超念流可不像体术流那样能打能扛，让她一个人上路的话，别说是赤城，恐怕不出几里地就会香消玉殒，死到不能再死。
第五十五章生存的资格
面对荒原，雷洛在扑面而来的罡风中闭上了眼。
有塞蕾娜的超念流感知帮忙，在战斗方面可以说是多了双预知之眼，起到的作用不必多言。雷洛本能地对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密武流派产生了好奇，但目前却有更重要的问题等待解决。
刚死去的角魔给他带来的冲击和警醒是前所未有的，跟初步接触的永夜战场相比，就连异种兽横行的小岛都成了充满阳光的温室，再无半点危险性可言。
自己太弱了。
穿越后的异能属性打开了一扇神秘之门，掌握吸收潜能的方式之后，自己的注意力就高度集中在影魂遗物上，后来是巫师法器，再后来是钢铁之门的能量装备。对密武本身的思索和探寻，反而被渐渐盖过。
提升实力的方式太轻松，太迅速，才造成了今天根基不稳的局面。跟那头终日生活在杀戮猎食中的角魔比起来，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
这很可笑，但却是事实。
好比一个精于花式技巧的皇家剑士，于丛林中遭遇了一头饥肠辘辘的恶狮，愕然发现自己所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技，在最原始的獠牙面前都变成了苍白无力的笑话。
这就是雷洛现在的感受。
对死亡和未知的恐惧一直都在，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拼命地寻找潜能来源，如此拼命地提升自己。现在这层恐惧又上升到了全新高度，他却在考虑生的意义。
生存。
盛开的花朵，破茧的蝶蛹，呱呱坠地的婴儿，甚至自己的穿越，都可以看成一段独一无二的新生。
那么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呢？
像芸芸众生一样，在平凡中过活，在平凡中衰老，在平凡中死去；还是带着见好就收的心态，靠异能属性过上富足日子，买个大庄园，养十几二十个**，将来在天鹅绒毯子和女人的肚皮上咽下最后一口气；又或者如现在这般，将密武之路坚持走下去，历经无数艰辛苦难，最终成为银翼帝国乃至全世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都不是。
雷洛知道自己要走的路，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目标，而仅仅是对自身的肯定，证明自己曾经以无所畏惧的姿态和意志在世上存在过、拼搏过、奋战过。
就算现在手边有只哨子，一旦吹响便会立即有钢铁之门的人员出现，宣布试炼结束，雷洛也不会选择离开这片绝域。
他必须证明自己还活着，而且具备继续活下去的资格。
在黑暗中闭上眼，雷洛将双手搭上膝盖，挺直腰，开始了冥想。
当初为了尽早掌握胎息，被巴德逼着学习这种枯燥的入定方法。每次不是睡着，就是被乱七八糟的念头干扰，几乎没有过真正找到状态的时候。
今天却完全不同。
雷洛的自我意识第一次有了质的升华，就仿佛已经脱壳而出，看到他的本体孤零零地坐在断崖口，一览众山小。再接着，这道自由自在的意识冲天飞起，一直上升到永夜深处，最终穿透了这张无边无际的大幕。
眼前，已是万千星辰，银河如海。
由于太过疲累，塞蕾娜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在王都的家中，她每天都会吩咐仆人点上熏香，在床下洒满新鲜的薰衣草花瓣，碰上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让专职乐师在窗后的花园中拉上一支小夜曲，这才能勉强睡个安稳觉。但今天，倚着又冷又硬的山岩，她居然睡得连口水都流出来了，而那具臭烘烘的角魔尸体就躺在二十米不到的地方！
“真是环境改变一切……”塞蕾娜略带自嘲地想，跟着发现雷洛已经不在了。
她不由一惊。
“他自己走了？难道因为针对过他几次，就恨我恨到了这个地步？再大的仇恨，也不至于蒙蔽理智啊！他又不是菲斯特，就不知道认真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吗？区区一个没有资本底蕴的初级战将，在野外能走出多远？”
塞蕾娜满怀疑惑，不太相信雷洛会独自上路。毕竟在杀死那头角魔的过程中，她已经初步展现了自己的价值，就算是真正的智障，恐怕也会知道如何选择。更何况雷洛一贯表现得奸诈腹黑，极有心计，又哪像是会意气用事的人？
一加一永远大于二——这是塞蕾娜的超念流老师，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塞蕾娜现在却找不到唯一的合作对象究竟在哪里，禁不住恼火起来。她其实心知肚明，真正的怒火源头，其实只在于一点。
雷洛居然敢对她说“不”，而且还是在好声好气商量的情况下！
包括菲斯特在内，塞蕾娜记不清自己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