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醒河央》第117章


沉默,良久。
“殿下……”乌纳斯忍耐不住,压低声音轻声开口。
“我知道你心里的疑惑,但我不会给你答案。”低下头,阿尔尼斯静静看了他一眼。“乌纳斯,现在还不是时候。”
怔了怔,随即好像突然间领悟了什么,轻敛双眼,乌纳斯缓缓叩拜。
“殿下、大人,地图。”
阿尔尼斯伸手接过地图,与乌纳斯两人一左一右展开泛黄的牛皮纸,漆黑的字迹清晰地标注着每一处法老墓地的所在位置。
“原来这里是哈努哈什赫先王的陵墓。”在那个曾经象征着伟大王权的名字上轻轻一点,阿尔尼斯松开卷轴,转身朝乱石坡走去。“去把哈努哈什赫先王的陵墓图纸找来。”
乌纳斯将卷轴交给身后的随从,并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随从躬身退下。
听见乌纳斯跟上来的脚步,问道:“其他赫梯人呢?”
“死了一大半,其余伤得都不轻,抓到了塞布隆。”
“带他来。”
“是。”
乌纳斯离开后,僧侣又捧着斗篷上前,阿尔尼斯仍是不耐地挥挥手。僧侣双手捧着斗篷举到一半,欲言又止地看着一言不发凝望着乱石坡的阿尔尼斯,年长的僧侣一脸无可奈何地退了下去。
★★★ ★★★ ★★★
渺小的火苗,在那些被岁月遗忘的日子里,独自安静地摇曳,用它微不足道的坚守,遵循着当初的执拗信仰,守护在这座奢华而寂寞的地下宫殿。
一座死掉的宫殿,或者说,它本来就是一座用来存放死亡的宫殿。
没想到循着光亮走来,最后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路面是越来越宽阔,希望却是越来越渺茫,因着眼前坍塌的石柱封堵了继续向前的出路。
用力推了推倾倒的巨大圆形石块,它纹丝未动。
侧过身,用肩膀顶着刻满象形文字的石头,憋足劲咬牙一使力,它仍是稳如泰山,夏月白却再度耗尽了所有的力量,疲惫不堪地沿着石头滑坐下来,一低头的瞬间,眼底涌出一层绝望的灰色雾气。
“就算推开这些石头,前面说不定还是走不通,这座陵墓年代太久,松动的地方也很多。”不想说宽慰的话,开口时,却不自觉说出这么一句。
“现在怎么办?”很累,口干舌燥。
“既然不能去墓门,只能往墓里走。”阿娜希迦朝反向扬了扬下巴,伸手从墙壁上的孔槽里取出小油灯。“里面一定有陪葬品,被救出之前,总不能让自己先饿死。”
深吸气,狠狠呼出时一鼓作气从地上站起来,从阿娜希迦手里接过小油灯,按住她的肩。“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
“不行。”
“我们刚才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你腿伤成这样,在继续走下去你这条腿就废了。”皱眉,目光从她绑着树根的腿上一扫而过。刚才一路而来,阿娜希迦的呼吸很急促,这说明她的伤势很不乐观。
“废就废了,一条腿罢了。”
无奈。“你就两条腿,还是都留着吧。我会小心的,别担心。”
闷不吭声,微弱的火光跳动在她黑暗中兀自腥红的眸底,像两簇灵火舔食着毫无温度的血泊,倏忽明灭的慑人。
回避她让人后背发凉的眼神,这样的目光总让夏月白猜测也许大冬天掉进冰窟窿就是这种感觉,冰寒刺骨,恐惧极致。不想在待下去,丢下一句话,拿着小油灯匆匆转身。“我走了。”
走了几步,身后的人突然开口将她喊住。“一路要做标记,不要走太远,陪葬品都放在主墓两侧的耳室里。”
扭过头,也许是自己看错了,有那么一个刹那,她好像在这赫梯公主的脸上看见一种难以言语的复杂表情,有懊恼,有烦躁,有……担忧。
微微一笑,点头。
眼神轻轻一闪,在夏月白微笑转身离开后,阿娜希迦靠着墙坐下来,目光落在腿上简单却又支撑她一直走到这里的固定物,片刻的失神。
侧目,望着夏月白离去的方向,神色轻敛。
☆、第 五十七 章
夏月白停下脚步,喘了口气,顺便用石头在墙壁显眼的地方作上标记。独自摸索在一眼望不见底的冗长墓道中,心怀忐忑地走了大约几百米,仍是什么也没有找到,除了在拐弯处立着几尊雕像外,一条岔道都没发现,更别提其他房间。
几乎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终在甬道尽头看见了两尊顶天立地的阿努比斯神像,比乒乓球还要大的眼珠,通体黝黑的皮肤流动着淡金色的光晕,被四周打磨得平滑的金箔映衬得灿烂夺目,它们一右一左威严地守在一扇紧闭的石门边,过了这么多年石门上雕刻的荷露斯之眼仍然簇新如昔。
两边放置着用来照明的巨大火盆,落地的样式,莲花状的金盆里盛放着黑色的浓稠液体,看着像沥青,味道却有丝不易察觉的淡香。
石门打不开,意料之中。
幸而就如阿娜希迦所言,主墓室旁边有用于堆放陪葬品的房间,只是并非两个,而是一个。
有些期待着迈进这间整齐码放着大量陪葬品的房间,夏月白又一次体会到了古埃及人用语言无法形容的富有和奢侈。
四周满墙的壁画都以金箔勾勒,而镶嵌在壁画上用以妆点人物的各色宝石,不需要任何光源就足以照亮整个房间。至于陈列在周围大理石台阶上那些死者生前使用过或者没用过的珠宝首饰和器皿物件,已经无法用眼睛来清点数量。
难怪有人会说,帝王谷的法老陵是这个世界上最吸引盗墓贼赌上性命也要一探究竟的宝藏圣地……经过了几千年沉寂的岁月,这些无价宝物绽放而出的诱人光芒,依旧令现代人如痴如狂。
短暂的惊讶过后,夏月白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这些奢华但对她来讲一无用处的宝物上移开,将小灯放在门旁的石台上,她急切地在四周随意摆放的精美器皿里搜索着。
在宫里曾听人说过,稍有地位的人死后在陪葬品中必定会有稻谷和酒,有说是给死者复活时食用,有说是给死者在另一个世界食用。想必这位法老的陪葬品必然保存了很多这类东西,只是时隔了这么多年,能够食用的几率实在太低。
竭尽全力在那些瓶瓶罐罐里翻找,弯腰伸手时,总是拉扯后背隐隐作痛。
“哗哗……”挨个在一组罐子中摇晃时,不经意听到液体在瓶中晃荡的声音,愣神到震惊,继而乍喜只是短短一瞬间。
小心翼翼地从那组大小不同的罐子中间,将那只不足半米高的雪花石玉瓶抱出来,轻轻将它放在平坦的地方,动作像是在抱一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整个神经都绷的死紧。
瓶子的封口不难打开,解开亚麻布缠裹着草泥混合的封堵物,里面还有一个金色的瓶塞。拔掉塞子时,一股奇特的浓香立刻将干燥的空气灌满……醇厚,甘冽,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甜味,以致这间沉睡于地下已经上百个年头的墓室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
这味道,夏月白很熟悉,是酒,葡萄酒。
陪葬在亡灵身边不知多少个年头,这种越存越醇的美酒,依旧如故的醇香醉人。
伴着这股浓烈的酒香,她继续在那堆漂亮的器皿里搜寻,一个小时后,当她将这个房间全部检查完毕,心头燃起的希望又被无情的现实踩灭了。
除了又找到一罐酒,没有发现任何食物。
陪葬的谷物,的确是有。然而却不是真正的稻谷粮食,而是……金子做的仿真品。
你能想像手捧着这些金灿灿,做工精良足以乱真的谷物时,夏月白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吗?
错愕,失望,还有一点点的气愤。
她再一次臣服于古埃及人的富有奢华和精湛技艺,也再一次败给了这些古代人天马行空的想像力。
用些真家伙当陪葬品,不是更省事更省力吗?何必大费周折地搞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重重一声长叹,累得两眼发花,抱着膝坐在地上,盯着眼前两个流光异彩的漂亮罐子,夏月白皱了皱眉,有些萎顿地闭上眼。
★★★ ★★★ ★★★
没有日升月落,没有流沙更漏,时间在这条光线幽暗的甬道中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夏月白已经计算不出她们被困了几天,只能凭借随时间默默流逝而越来越虚弱的体力,粗略判断出她们应该在墓里待了三天以上。
瞅了一眼墙边空掉的一只酒罐,看向闭目不语的阿娜希迦,闪烁跳跃地火光折射在她的脸颊,透出一层冰冷的苍白。她的伤腿得不到及时的治疗,青紫的淤血和裂开的皮肤令整条小腿不忍直视,仿佛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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