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1-5卷)》5卷)-第88章


看到那个忿然冲上前的年轻人,隐在人群中的徐勋不禁暗自点头。见瑞生左顾右盼说不出的紧张,他就轻轻用胳膊肘一撞小家伙的肩胛,见其恍然回神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就轻声说道:“且好好听听傅公子怎么说。”
瑞生愣愣点了点头,随即见没人注意自个主仆二人,他忍不住低声问道:“少爷,您既然教了余浩那一套一套许多话,怎么不去见见傅公子,也教教他?”
“余浩是余浩,傅公子是傅公子。我不教余浩,他一个乡民顶多就是一口一个冤枉一口一个寻死,能说出什么打动人的话?至于傅公子,我本来就是为的让他知道,他并不是一无是处,那还去见他教他说话干什么?他是南京守备太监傅容傅公公的嗣子,光是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他的一句话顶十句一百句他那死心眼,要知道今天这事是我设计的,翻脸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演这场戏?我之前见过他两回了,教了他自信自信再自信,这会儿让他自由发挥就好,万事有傅公公,横竖我教那余浩的话全都是为了引他的。”
“可傅公公现在……”
“像傅公公这样的人,又怎会没有后手?”
徐勋轻轻拍了拍瑞生的肩膀,终于让这几天问题多得赛过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家伙暂时消停了,随即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被两个监生架住的人影。尽管说得轻易,但他知道,倘若傅恒安就此被人架下去,那之后的设计即便成功,效用也要大打折扣。
傅恒安等人被锁在绳愆厅左厅,原本还有个人看着,可后来不知道怎的,那人就不见了,就连锁也莫名其妙被人打了开来。惦记着之前徐勋那番话的傅恒安原本不想离开,奈何一个同样遭罚的监生死活说是应该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他一时心动就被拖着来了,结果才刚到就听见藏书楼上头传来了这一番话。他被那同来的监生挤兑了两句,这才有了刚刚那一遭。毕竟,他自己是曾经想要寻死却被徐勋拉回来的人,见着这一幕触动心弦,哪里还忍得住。
此时此刻,尽管吃人架住了胳膊,可他还是冲着那藏书楼上的余浩大声叫道:“人的命就一条,你要是死了,怎么知道你的仇人就一定能被法办”
在藏书楼上这么大闹一场,已经渐渐入戏的余浩几乎忘光了之前和徐勋的那些约定,只尽情享受着戏耍撩拨这些平日高高在上官员的乐趣。眼见这会儿冲出来的赫然是一个身着号服的年轻监生,他不禁愣了一愣,随即忍不住双手死死攀住了栏杆。
“兀那小子,难不成你也要学那章大人,说什么你给我做主?”
傅恒安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没错,你下来,我给你做主”
此时此刻,窃窃私语的人群一时寂静了下来,就连章懋罗钦顺等人亦是为之侧目。也不知道人群中是谁扯开嗓子大叫了一声:“傅恒安,你一个要在绳愆厅里头挨板子的犯错监生,大言不惭说什么做主”
众目睽睽之下,余浩闻言一愣,可看着下头那满脸涨得通红的年轻监生,他突然嘿然笑道:“兀那小子,你听到了?你给我做主?你自身难保,凭什么给我做主?”
人群之中,刚刚变了声线的瑞生嚷嚷完之后,还装模作样和左右的监生说笑了两句,见人顾不得自个都在那看热闹,他站着仿佛有些讪讪的,不多时就退出了人群。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和徐勋会合了之后,他这才按着胸口吁了一口气。
“少爷,我没说错吧?”
“很好,大有长进”
见瑞生高兴的什么似的,徐勋也没工夫再搭理他,径直把视线也投向了傅恒安身上。片刻的死寂之后,他就远远看见傅恒安一把甩开了架着他的两个监生。
“就凭我爹是南京守备太监傅容”
第九十一章 金陵第一案(二)
南京守备太监傅容
在南京国子监呆了这么久,无论是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也好,那些鄙薄指摘的人也罢,傅恒安总有些耻于向人提起自己的养父。然而,此时此刻这么一嗓子吼出来,却是这样的自然,就连他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想起徐勋最后一次到国子监来对他说的那句话,随即一下子握紧了拳头。
那些人瞧不起他又怎样,他就是傅容的儿子,不需要这些人瞧得起
楼上的余浩呆了一呆后,忍不住踉跄退后几步,狠狠抬起胳膊咬了自个一口。左小臂上那股钻心的剧痛和清晰的血痕牙印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亦是想起了之前那人嘱咐自己的话。尽管那人信誓旦旦说,只要他这么一闹,南京守备这样的贵人一定会出现,但他着实没想到,竟是此时就有这样一个身份的监生出来。相比北边保定等地,南直隶附近自宫求进不算多,可他也听过见过,对于傅容这等权阉,在他看来竟比那些道貌岸然的文官来的管用。
然而,当他再次冲到栏杆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陡然之间想起之前的嚷嚷声,立时又怀疑了起来。于是,他冲着下头鸦雀无声的人群大叫道:“你别想胡言乱语诳我下去,若你爹真是南京守备太监傅容,这国子监的官儿怎敢罚你?”
傅恒安甩开人的时候,章懋原本要发火,可听得他表述身份,上头扬言要自残的那汉子竟有些心动的模样,他立时心中一跳。虽是对那汉子信阉竖更胜过信他的事实深为不忿,可事急从权,他仍然立刻抬手阻止了那两个从地上爬起来的监生。等听到楼上这汉子竟是脱口而出嚷嚷了这么一句话,原以为这场闹剧有收场希望的他登时大为懊恼。
怎么偏生就是他打算在这一天打罚傅恒安的时候,突然闹出了这一桩?
章懋气急败坏,傅恒安亦是有些手足无措。他素来是直性子,当即抬起头喊道:“那你怎么才相信?”
“除非你能把傅公公和其他几位守备都请来”
这说来说去,竟是又绕回去了
角落中的徐勋眼见那边几个学官一阵骚动,想了想就示意瑞生过来,冲着他低声说道:“你悄悄到人群里头去,换个声音嚷嚷一句,就说傅公子若是真的想管这冤案,为什么不进藏书楼去劝那汉子下来,光在底下信口开河充什么英雄。记着,还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尽管对徐勋这最后一句话有些迷糊,但大概意思瑞生还是明白,一时如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身材瘦小的他不一会儿就钻到了那黑压压一片监生中的一角,旋即就张口嚷嚷了这么一大声。他这一开口,立时招来了一片附和声。
“没错,傅恒安你一个月考作弊的家伙,说什么大话”
“蛇鼠一窝,你爹就是这金陵城最大的蠹虫,还谈什么为民做主”
“你一个太监的儿子,神气什么”
在那一片乱糟糟的气氛中,瑞生竟是如同游鱼一般又溜了出来。这时候,徐勋笑吟吟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目光望向了人群。
这几天他除了在外头奔走,之前进国子监时打过交道的那个门房和引路的杂役也下了重注,每人与了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去游说曾经想要巴结傅恒安却被置之不理的那些监生。重赏之下,那两个人简直犹如无孔不入的蛀虫,此前就回报说已经纠集了十几个人帮傅恒安说话。他只让那两人对那些监生说是在绳愆厅闹一闹,可眼下换了一番光景,可对他们而言,这场合发挥一下无疑更没有风险。
果然,在人声鼎沸到了极点的时候,一角又传来了一个扯开嗓门的声音。
“只揪着傅恒安做什么,只敢在背地里喧闹嚷嚷,有本事你们也拍胸脯给人家做主”
“就是傅恒安作弊本来就是人污蔑造谣,你们自个不敢上楼去劝身负冤情的汉子下来,还只知道出言挤兑,谁才是真正的斯文败类”
“有本事你们把那个丧尽天良的工科给事中赵钦揪下马”
闹哄哄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傅恒安少有地听到监生中竟是有向着自己的声音,一时心神大振,竟是转身大步走到章懋面前深深一揖,旋即直起腰来昂首挺胸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司成,我上楼去,一定把这人劝下来”
尽管一出事章懋就让人去北城兵马司报信,但这么好一会还没人来,上头人却是越发狂乱,他自然心火旺盛。此时一众监生喧然大哗,楼上那汉子又是口口声声喊冤,这傅恒安言行举止更大大出乎意料,他要说不急躁自然不可能。可这个节骨眼上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他把心一横,一手拦住要劝说的其他学官,掷地有声地说道:“好,依你”
得了章懋允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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