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她开心地接过来。 “这么甜的东西,有什么好。”他质疑地看着她享受的神情。 “你不懂,”她咬上一口,“现在巧克力还化着,等外壳凝固的时候,就像糖葫芦,特别好吃。” “糖葫芦?”他神色微变,轻轻蹙眉,“到底是什么?” 记得观雨去了中国之后,也跟他提起过这种东西,好像她非常喜欢的样子。 “糖葫芦啊,就是……”她叹气,“算了,说了你也吃不到。” 有生以来她吃过最好吃的糖葫芦,是父亲亲手做的。 小时候每逢生病或者不开心的时候,父亲总是做几串晶莹诱人的糖葫芦,在她眼前晃着哄她。 恍惚中又想起那个美丽的女子对自己说,小欢,感情就像我手中的糖葫芦一样,除了他,没有人能做出同样的味道,所以纵使其它的再美味,也是枉然。 三十五、发烧 窗外雪花漫天飞舞,炫目的银白一直绵延到阿尔卑斯秀丽的群峰。 天空却仍是宝石般清澈的蓝,两种纯净的颜色,形成惊心动魄的美。 关于Interlaken,朱自清说得太对——起初以为有些好风景而已;到了那里,才知无处不是好风景。 “怎么还没睡?”叶听风从浴室出来,不悦地看着站在窗前的她。 冷欢转过身做了个鬼脸,边爬上床边撒娇:“我要等你抱着睡。” 身侧的床微微下陷,他躺了进来,昂然的身躯环住了她的。 “睡吧。”他蹙眉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阴影,吻了下她的头发。 门外依稀有音乐声传来,似乎是老先生刚才在听的电台节目。 “唱的什么?”冷欢窝在他胸口问,“挺好听的。” “我不会唱,”他回答,“我可以翻译给你听。” 悠扬的旋律里,他低沉的声音轻轻在房间回荡。 “Ich habe einen Schatz gefunden; 我找到了一个宝贝, und er tr?gt deinen Namen。 他的名字就是你。 So wundersch?n und wertvoll; 他是如此的美妙和珍贵, mit keinem Geld der Welt zu bezahlen。 纵有千金也难买。 Du schl?fst neben mir ein; 你在我身边慢慢睡着, ich k?nnt dich die ganze Nacht betrachten。 我可以就这样注视着你一整夜。 sehn wie du schl?fst; 看着你熟睡的模样, h?rn wie du atmest; 听着你的呼吸; bis wir am Morgen erwachen。 直到清晨我们醒来。 Du bist das Beste was mir je passiert ist; 你是我今生最大的恩赐, es tut so gut wie du mich liebst。 那是多么幸福啊,当你爱着我。 Ich sag’s dir viel zu selten; 可是我却很少告诉你, es ist sch?n dass es dich gibt 有你,真好……” 怀中传来平缓的呼吸声,他低头,才发现她早已睡着。 娇柔的睡颜,天真可爱,安心地依偎在他怀里,像个玩累的孩子。 忍不住凑上去,吻了一下她诱人的粉唇,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他的心里一阵激荡。 有一种满足感,说不清道不明,却在身体里弥漫开来,无比舒畅。 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却是被热醒的。 冷欢睁开眼,意识清晰了许多,这才感觉他的体温烫得吓人。 伸手覆上他的额,掌心里是绵密的汗珠,和不寻常的炙热。 “听风——”她担忧地喊他,轻轻地拍他的肩膀。 看来是发烧了,也难怪,只穿件衬衫在雪地里那么久,是个人都扛不住。 他却依旧处于昏迷中,眉头紧蹙,脸色有些难看。 窗外的风忽然开始嘶吼,雪花大片大片地砸在玻璃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冷欢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 浪潮般的灼热从身体里各处涌了出来,烧得他几乎难以呼吸,可整个人却又像被浸在冰冷的湖底,周围是刺骨的寒冷,难以忍受。 有人在哭。 他听到孩子的哭声,压抑的,担心的,茫然惶恐的哭声,像突然被父母丢弃的哭声,像那种一无所有,乞求着最后依赖的哭声。 他很想反握住那只摇晃着他胳膊的手,告诉她,不要哭,不要难过。 可是身体却像失去了控制,他只能无力地躺着那,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观雨……”他忽然咬牙低呓,英俊的脸庞因痛苦而微微扭曲,“别哭……哥没事……” 冷欢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真的烧得很严重——站起身,她准备出门叫医生。 “为什么……”伤痛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为什么离开我……观雨……” 她握着门把的手无法自制地颤抖起来,逼回眼中骤起的泪水,她用力拉开门走了出去。 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 冷欢靠床坐着,失神地看着眼前苍白的俊颜。 医生来过之后,检查了他的状况,替他打了点滴,这几个小时里,虽然自己也很累,但她一直守着他,根本不敢睡,而他偶尔的梦呓,回回都刺痛她的心。 那些伤痛的过往,他从来都没有忘掉,只是藏得太好,更成了煎熬。 忽然想起他说的话——我从七岁开始变成一个孤儿,学会乞讨,学会用拳头从别的孩子手里抢到那一点点食物。 她难以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用自己的单薄的力量,去养活自己,再照顾年幼的妹妹。 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也许只能他们自己才能体会。 所以,他又如何不恨父亲,又如何能放下心里的芥蒂来爱她? 如今想来,他其实是极宠她的,总是想恨,却总是心软,恨得力不从心。 他的眼睫忽然眨了眨,然后睁开眼望着她。 他的眼神没有焦距,似乎还在失神状态,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沉。 她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他忽然将头一偏,目光瞬间闪过一丝冷戾。 她的手,生生地僵在半空中。 她忽然觉得有些晕眩,空气里漂浮着的酒精棉和药水的味道,让她有些胸口有些难受,仿佛喘不过气来。 垂眼敛下脸上那抹受伤的表情,她强撑着微笑:“你发烧了,我只是想看看热度褪了没有。” 漫长的沉默弥漫着两人中间,心里翻涌的酸热,一下一下地烫痛她,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脸上开始蔓延狼狈的湿意,她的笑容在嘴边微微颤抖。 他的目光渐渐回复清明,看见她震惊而受伤的表情,胸口一闷。 脑海中,回想的是刚才的梦境,陈年旧事。 十一岁那年,他生了场病,也是发高烧。 观雨守在他床边,几乎哭成了泪人。 即使烧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他都听见她害怕担心的哭声,让他着急不已。 那么小的孩子,整日整夜地看着他,一次次地在他额前换冷毛巾敷着,两只手都冻得红扑扑的。 等他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一脸泪水,难过忧虑的样子。 而此刻眼前的容颜,也是梨花带雨,愁云密布。 那总是带笑的明眸里,是浓的化不开的云雾,积聚着哀伤的泪意。 冷欢再也忍受不了他的注视,站起身要离开。 手腕忽然被他握住,他起身抱住她,小心翼翼,像是拥着易碎的琉璃。 她挣扎,他却抱得更紧,环在她胸前的手一用力,银针自打着点滴的手背上脱开,血珠顿时涌了出来。 “出血了。”她一惊,再也不敢妄动。 他却不管不顾,轻轻地吻上她白皙的后颈,语气低柔:“对不起……” 她转过身,眼睛红红的,咬唇道:“你好好休息。” 倔强的神情,仍然耿耿于怀,分明还在怨着他。 “我不是故意的……”他叹气,拉下她的身子圈住,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发,“别气我了,宝贝。” 三十六、深陷 Cold here; icy cold there。You belong to neither; leaves have withered。 此处冷,彼处更冷。枯叶凋零,君属何人。 这句子,是某位著名华裔科学家的年轻妻子写的,第一次读到的时候,就很喜欢。 如果不是内心柔软的人,写不出这么凄美的字句。于是她愿意相信,那桩惊世骇俗的婚姻,是为爱疯狂一场。 只是身后紧紧抱着他的男人,他的心不属于任何女人,只属于他自己。 明明有情,却还不够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