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言二九》第30章


沮丧的神情攀上素谈筝苍白的脸,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脚尖和篝火光照亮的影子。心脏跳动在加剧,他自知不是谈判的料,面对萧子育他根本连话都说不利索,但他不能害怕。没关系的,他安慰自己,按照聪颖漂亮的素谈筝的话去做,绝对没问题。
“当然不会让萧庄主空手而回。”他深吸口气,抬起头,嘴角极力上翘,唇线像暴晒过后失去水分的牛皮绳,只需轻轻一拉便断:“二九姑娘,花形人蛊,浮沉谷地宫,包括在下的人头,统统双手奉送。庄主只需保证家兄的性命即可。”
不长的话说完,素谈筝轻呼出气,他真的笑了出来,湿润的眼睛里漂浮着孤注一掷的光亮。
这下轮到萧子育嘴角僵硬,他的手抱在胸前,是成竹在胸的自信姿势。身后的木楼,二楼的灯光安稳的照亮,屋内的书桌上摊开的地图上标识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地图是挨不住拷问的俘虏画的,不仅标示出房间和通道,更有暗流水路。地图旁是楚枫语配置的□□,一种见光挥发的□□。因为顾忌二九的缘故,药的毒性不强,只会让人昏迷,无法致死。他原本准备趁夜色利用四通八达的水路将□□送到浮沉谷地宫,只需待天明,毒性发作,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地宫。至于花形人蛊,完全可以用浮沉谷的人去吸引它们,然后再做清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素谈筝居然会出这么一招。是真心投降?还是假意蒙骗,实则是意图他为?
“兵不厌诈。”沉默许久,萧子育缓缓的说,“素公子凭什么让我相信一个曾信誓旦旦要杀了我的人。”
“因为巫灵的预言,更因为这个。”啪,一个响指,森林的暗处响起车轮碾压的声音。靠近的马车造型非常寒碜,只是几块木板拼接起来的便宜货,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土布做门帘。
萧子育放在臂膀上的手指无端一缩,映在眼眸中跃动的火簇仿佛是他惊疑不定的内心写照。不用猜,也不用问,他知道土布后面是什么。
“二九……”
吃惊地眨眨眼,素谈筝看看马车,又看看萧子育,苦笑爬上脸颊。枣红色的马停下蹄子,鼻子贴上他的手掌,缓慢地喘气。素谈筝安抚性的摩挲着枣红马儿的鬃毛,任由大步流星的萧子育扯开蓝底白花的门帘。马车里的姑娘闭着眼睛,睡得安详,绢布包裹的回雪刀柄上的蓝宝石渗着清凉的光。
萧子育转过视线,眼神比问出的话更能表达内心疑问:“你是认真的?”
“我没有理由撒谎。”素谈筝苦涩的笑笑,“浮沉谷的实力远远不及晓梦山庄,这才几天,庄主就打到地宫的大门口了,活人没能拦住庄主,青石阶的蛊毒陷阱也被破坏殆尽。接下来呢,难不成要为了守护浮沉谷的大门而和庄主上演一出玉石俱焚的好戏吗。”
“也许花形人蛊能帮你们垂死挣扎一下。”萧子育把对方晾在一边,他蜷起颀长的身体钻进马车,将二九抱在怀里,白衣姑娘轻轻的呼吸安稳了他的心。
“庄主以为花形人蛊是那么容易驱使的么。”苍白的年轻人瞥了眼安睡的二九,说:“每十个人里面能培育成功一只人蛊已属不易,而从父亲到我,浮沉谷培植的人蛊有大半都被二九杀了。想凭剩下的几只阻止庄主,那是做梦,而不是现实。”他顿了顿,避开喉结上下滑动:“况且,一切都是由我开始,理应由我结束。”
车上空间狭窄,为了不弄醒怀里的二九,萧子育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下车。素谈筝类似道歉的话在他听来并不顺耳:“因为结果的失败才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觉得太晚了么。如果你真的想保护兄长,就不应该和疾风剑庄合作,更不该招惹晓梦山庄。在岭南过普通人的生活的话,我永远都可能找你们的麻烦。”
“我们没有和疾风剑庄合作,冲着马自平是中原汉人这点我们就不可能与他合作。”
“花形人蛊是岭南浮沉谷的独传秘术,不是你的话,还能有谁?或者说是另外的那个你!”萧子育并不知道素谈筝的秘密,他这样说完全是出于从今夜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盘桓在心头的困惑。曾经张狂高傲的戏子,现在苍白颤抖的年轻人,一个人从眼神到气质完全转变,唯一相似的脸颊全无那日月辉下的明艳色彩。
苍白的年轻人僵硬在原地,长指埋在枣红马儿的鬃毛里,马儿还是马驹,年轻的皮肤比起它的父母要柔软许多,正往外冒的汗液温暖了他的掌心。
“不是我,也不是另外的我。他,他憎恨你们,汉人。娘亲也是汉人,但是她被汉人杀了。”素谈筝断断续续的说着,“我说的开始,是十一年前庄主双亲的事。”
萧子育的瞳孔瞬间紧缩,他站在马车边,篝火的光圈外,和素谈筝隔着枣红马儿,像只被刺痛的野兽。
“有人告诉父亲,鲲溟玉可以治愈世上的所有疾病,所以——”
“鲲溟玉治愈百病不过是个传说!”萧子育怒吼出声,如果不是双手抱着二九,他会冲上去拽住对方衣领,把对方的脸按进泥里。他曾想过无数个理由,也许是经年积怨,也许是图谋权柄,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惨祸的发生竟然是缘于一个可笑的传说。
“但对父亲来说鲲溟玉是唯一的希望!”带着请求而来的素谈筝语气初次如此激烈,他想到病榻上的母亲,枯槁的脸颊,冰凉的手,幽暗木屋外不怀好意的目光,“那是父亲想得出的能救回娘亲唯一的办法。”
“所以他选择杀了我的双亲!”萧子育怒极反笑,有一瞬间他想杀死眼前苍白的男人,不顾他是否有双重人格,不管他提出的语焉不详的交易,只是单纯的想杀死他,想让他的血冲淡记忆里久难干涸的猩红。
幸而理智尚存,二九的肌肤透过布料温热了他的手掌,他阴沉的看着素谈筝。素谈筝安抚着躁动的枣红马儿,苍白的脸藏在篝火光的外围,两下沉默,气氛僵持。
火焰逐渐暗淡,素谈筝终于开口:“不论如何,还请考虑我的建议。”
“即便我同意,那么素引书呢,他才是浮沉谷的大当家。”萧子育的语气透露显而易见的不信任。
“我会抹去他的记忆。”素谈筝忙不迭的解释,萧子育的怀疑理所当然,任谁也不会选择相信一个几天前试图杀死自己的人,“只需要施一个蛊术,哥哥醒过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他不会给你惹麻烦。也不会试图重建浮沉谷。你只需要砍下我的头去祭奠双亲,然后让他过安稳平静的生活。”
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出自一个沉迷自我牺牲的殉道人之口,诚然素谈筝为之殉难的是自己的兄长——如果他当真执行交易的话。
“我给你六天时间处理好全部,六天后,我带人进入浮沉谷,并且,我会派人护送令兄离开。”
令兄二字由萧子育说出来时,素谈筝心脏像被冰锥刺中,寒冷战栗。莫名熟悉的恐惧,像他被人绑在杉木上,看见木屋燃起的烈火。这是威胁,如果他破坏约定,萧子育会杀了哥哥。
“在下定会遵守诺言,还请庄主同样。”
“那是自然。”?
☆、第 28 章
? “所以你答应他了?”楚枫语解开二九手臂上的绷带,他的手指轻轻捏着年轻姑娘的肌肤,感受血肉覆盖下臂骨的扭曲程度。
“为何不答应?”萧子育反问,“不论这笔交易是不是陷阱,原本的计划都不会改变。□□依旧会在日出的时刻蒸发,只是不必再控制毒性。”因为二九已经回来了,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缄默着在床榻边沿坐下,开始解二九的衣带。
还想说些什么的楚枫语停住了往石臼中加草药的行动,他睁着眼睛,嘴唇微微长大,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问:“你在做什么?”
萧子育飞了一个你明知故问的白眼,继续脱二九的衣服。
“你这样,似乎不太好。”眼见熟睡的姑娘露出素白的肌肤,楚枫语别开视线,斟酌地挑拣词汇。
“别多想,二九不会喜欢自己穿白色衣裳的。”洞悉友人的萧子育并不着恼,老实说,他并非坐怀不乱的贤者,每次去秦淮河也不光是和歌伎舞姬们聊天喝酒看月亮。二九从小到大□□的身体他见过许多次,包扎伤口时,雪地取暖时,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平心静气。二九是他的女孩,只属于他的女孩,他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为什么讨厌白色衣裳?”
“白色是雪的颜色。”萧子育的回答言简意赅,却在楚枫语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孱弱的孩子蜷缩在冬夜的巷角,雪覆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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