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之陈年》第33章

三木抬了抬拎着饭盒的双手。
“去去去，谁是你宝贝啊。”
“怎么？你还没跟小七说啊？”
朴有天靠近三木耳边轻声问。
“我说了啊，我刚给他打好几个电话都没接，我就发短信给他了。”
“哦，那应该他还没看到。没事，一会儿就知道了。”
“宝贝，”三木屁颠屁颠的跟到小七屁股后面，“我给你打电话发短信你怎么都不理我啊？”
“滚，我打饭去了，哪有空看手机。”
四人推开金爸爸的病房门，走进去一看，金俊秀竟然不在。
“哎？大俊哥去哪儿了？我刚才下去之前他都还在啊。咦？我手机怎么掉地上去了……”
小七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捡起落到床头柜下面的手机。
“什么啊，你根本没给我发短信啊，你看，没有未读提醒啊。”
“瞎说！我明明发了的！”
三木一把抢过小七的手机，把短信界面调出来给他看。
“这不有嘛。”
“什么？！”小七看到短信内容立刻大叫起来，然后三人怕他惊醒金爸爸，赶紧把他拖到了病房外，“害害害、害金叔的人……不是朴有天……是陈柏江的妈妈？！”
“嘘……你小声点，别让俊秀听到了。”
“对对对，这事儿千万不能让大俊哥知道，不然就出大事了。”
“这下你能原谅我了吧，宝贝。有天真的没有伤害金叔叔，你错怪他了。”
“可是他以前对大俊哥做的那些事还是很变态！”
“过去都过去了，有天知道自己错了，这不在努力的将功补过么，这次破案呐，还多亏了有天呢。”
“咳咳，好吧，看他以后表现咯。”
小七抬起下巴斜着眼对朴有天挑了挑眼皮。
“对了，俊秀怎么会不在里面？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宋徽有些担心的四处张望着。
“会不会是去上厕所了？”
小七闻声飞快的跑进洗手间挨个的喊了喊，没有发现金俊秀的踪影。
“打他手机试试看呢。”
小七又拨通金俊秀的电话，居然是关机状态。
“大俊哥关机了。”
一瞬间，众人都感觉隐隐有些不对劲。
“不会是……”朴有天不敢去想象，所以捏紧的拳头都有些颤抖，“他看见了……三木发给小七的短信吧……”
朴有天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糟了！俊秀肯定看见我发给小七的短信了！不然短信怎么会显示已读呢！而且我们进去的时候手机落到了地上，说明俊秀他真的……喂！有天！！你去哪儿！！！”
朴有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自己会如此心急如焚，想脚踏风火轮，一秒钟飞到金俊秀身边。可惜没有风火轮，朴有天只能不停的狂奔，像双脚都着火一样，飞速狂奔。
“臭三木！都怪你！之前给我打那么多通电话！大俊哥肯定是嫌铃声吵才去帮我关的！这下完了！大俊哥不会想不开吧！”
“三木小七，你们俩就守在医院，万一俊秀回来了马上告诉我们，我和有天分头去找他，你们看好金叔，有事马上打电话！”
宋徽也焦急万分的冲出医院到处找人。
金俊秀……
金俊秀你在哪儿……
背负了那么多秘密的你，那么多苦说不出口的你，那么傻的你，时隔多年，血淋淋的伤疤又被狠狠刮开，你还好吗？你在哪儿？
朴有天像个疯子似的在不熟悉的路上绕了又绕，在霓虹灯下搜寻那个瘦弱的身影，这种在偌大的世界里只寻一个人的记忆，似乎十三年前也有类似的画面，可朴有天能感受得到，却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担忧和急切，会像要了命似的胀痛，揪得左心房好疼。
金俊秀的世界已然崩塌，本就已半生苦命，却还要继续承受一个接一个天大的打击。信仰不在，人就会只剩下一个躯壳，朴有天整理不好心里面的声音，但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需要金俊秀，不管是朴有天还有未偿的债也好，还是未了的心愿也好，他的世界，需要金俊秀。
不想……再让你受苦了……
一路狂奔，朴有天已汗流浃背，双腿发酸，可还是停不下往前的脚步。
猛地冲进交大的校园，朴有天几乎把校区里所有的建筑物都翻遍了，也向所有碰到过的人打听遍了，依旧没有找到金俊秀的一踪一影。
他会在哪里？
他会去哪里？
S城并没有他刻骨铭心的记忆，到底哪里，才是最能给他安慰的栖息之地？
朴有天已经累到极致，眼看着时间滴滴答答的回去，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仍然没有金俊秀一丝的消息。
“有天，你那边找的怎么样了？”
宋徽打来电话，听声音也是体力消耗了不少。
“学校，还有医院附近都找过了，没有。”
“我回火锅店看了下，灯没开，门也是锁着的，你说他到底在哪儿呢？”
“宋徽哥，我怕拖久了出事，要不咱报警吧。”
“好，我再找一会儿，要是还找不到，我就直接报警。”
“嗯。”
朴有天拖着疲惫的步伐又往前走了走，发现差不多到了火锅店门口。
刚刚宋徽说过了，火锅店没人，朴有天还是抱了一丝希望，艰难的跨上二楼，然后发现真如宋徽所说，门锁着，灯关着，里面没人。朴有天不死心的大力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应，便放弃了，撑着扶栏一步一步往下走。
“金俊秀……你不是那么坚强的人吗……你不可以想不开……我还有话跟你说呢……至少你……得听完再走……”
朴有天站在火锅店楼旁，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心酸的自言自语着。
倏地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朴有天感觉脖子后面的衣领卡了些纸碎片，正狐疑呢，便拿到了眼前拼了拼。
一共三张被撕碎的碎片，拼到一起，依稀能看见两个字。
别相。
“……什么鬼东西……”
朴有天显然有些神志不清，刚要把纸片扔掉，突然听见后面仓库传来玻璃被重重摔碎的声音，顿时让朴有天醒了神。
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朴有天赶紧又摊开被自己揉在一团的纸片，重新看了一遍。
别相——信我妈，等我回来。
纸片，相框。
是他！是他在那里！
朴有天像在黑夜里看到第一缕阳光一般激动，踩着道上的随风飞舞的碎片便往里冲。
朦胧的光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出口站着，面前破旧的墙角下，是刚刚被摔碎的相框玻璃。而那些早就被撕得四分五裂的纸片，便随着微凉的夜风，飘散在了川流不息的热闹中。
朴有天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碾着脚下的灰尘，用全世界最慢的速度，渐渐靠近那个无助的背影。
金俊秀察觉到来人的接近，缓缓转过身，尽管月光黯淡，没有光亮，没有反射，金俊秀还是能够看得到，朴有天眼里的湿和热。
“你哭什么？”
金俊秀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不冷漠。
朴有天记得这个地方，记得那天在这里，自己曾对金俊秀说了世界上最难听的话，对他使用了最暴力的拳头，甚至还逼他，跪下来，跟自己道了歉……
这是两个人关系的冰点筑造地，为什么金俊秀会选择在这里舔舐自己的伤口？
这里难道不是他最痛苦的回忆吗？
朴有天想不通，同时也不能原谅自己，那天竟硬生生强迫一个善良的人给自己染上了肮脏的罪行，践踏了他的自尊，侮辱了他的人格。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朴有天会选择，一切痛苦，换他来承受。
此刻，朴有天在离金俊秀只有三步之遥的地方驻足，因为靠近他的勇气，已然用光。
“……对不起……”
颤抖的声音，喷涌的眼泪，伴着朴有天欠金俊秀的这句话，强烈融进了金俊秀的心。
这一刻，没有原谅不原谅，没有理解不理解，只有相信不相信。
金俊秀相信朴有天这一刻的真心诚意，所以想不起过去的种种，只觉得，好像这一瞬间，我可以完完全全的，没有保留的，相信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本不该再相信任何人的，可面前这个曾经让我恨得牙痒痒的人，也不过是个和我一样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看见他，我好像可以选择再相信一次。
于是金俊秀决心放下所有戒备，以最真实的自己，坦然面对朴有天。
迈出第一步，这是脆弱的自己。
迈出第二步，这是伤心的自己。
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