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战史》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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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零走长长叹息道:“迷小剑的确是一位不世出的大豪……”忽又厉声道:“然而羌族八十九族相互间的仇恨,比羌人对汉人还要深,我们宁愿见到对方灭绝,更甚于见到汉人灭绝,这点你又可知道!”
王绝之恍然道:“我本来不知,现在可知了。”接着又道:“先零走,你想要胁我做些什么,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爽爽快快说出来吧。”
先零走先是一愕,继而大笑:“看来你不单是奇人、狂人,还是聪明人!你怎么猜到我有事要胁你去办?”语音居然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悲哀。
王绝之淡淡道:“这也不难猜。如果你一心杀人烧车,这里早就尸骸遍地、火光滔天了,你们亦已饱食远遁,怎耐烦在这里摆好阵势,等我回来?”
先零走道:“王大侠果然快人快语,我们便来爽爽快快,一言为定。只需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立刻撤兵退走,绝不食言!”
王绝之立刻道:“什么条件,说!”
先零走道:“你给我带一件东西去给迷小剑。”
如果先零走说出水里去、火里去诸般古怪要求,甚至叫王绝之知断臂,送去给迷小剑,他半点也不会觉得奇怪,可是开出的条件如此简单,却不由得王绝之不心中一凛:“带什么东西?”
先零走道:“你答应了?”
王绝之生性虽狂,可是际此关头,却不容得他不谨慎,说道:“你先说出带些什么东西,我再考虑答不答应,也还不迟。”
先零走脸上露出诡异笑容:“你不会不答应的。”伸手一招,烧何女走了过来。
烧何女捧着一个人头大锦盒,缓缓跪下,打开盒盖,内里却是空无一物,她的眼眶泪光晶莹,流下了两腮泪水。
王绝之看见锦盒是空的,问道:“礼物呢?”
先零走道:“礼物这便来了!”转头向参狼叱道:“动手!”
参狼早就预备战刀多时,刀光劈下,先零走人头落地。
事情出人意表,王绝之呆在当场,无法说话。
烧何女捡起丈夫的人头,放进锦盒,合上盒盖了,拭干泪水,幽幽道:“我夫郎所指的,便是这个锦盒,不知公子可否应承把这礼物带到迷小剑的手上?”
到这地步,先零走舍命,连头也抛弃,王绝之还能不应承吗?他心中混乱一片,明明知悉内里定然大有蹊跷,可是偏偏理不出一条线索来。
王绝之只有道:“我、我应承你们的条件。”
烧何女打了个手势,参狼大声道:“儿郎们,放人!”
众羌人一听号令,移开刀斧火把。
参狼长啸一声,跃上马背,羌人随着他,上马逸走,迅即无踪。
烧何女还捧着锦盒,尚未离开。王绝之意欲接过锦盒,烧何女却不肯放,说道:“我夫郎的头颅,须得由我亲手交给迷小剑。”
王绝之思忖:看你的行动步伐,纵是会武,也高不到哪里去。就是让你亲手把锦盒交给迷小剑,只需我在旁边,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遂点头道:“好,你跟我们一起上路吧。”
就这样,跟踪的四拔人全部烟消云散,王绝之又少了十辆大车,二十四名车夫,却多出一名女人、一个人头。
王绝之安排了一辆大车,给烧何女独个乘坐,命令谁也不得打扰她,却嘱咐伏飞鸟暗中监视。
众人连续不断,又赶了十八个时后的路,已经到达了陇右。
王绝之恐防人马支持不住,下令就地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却留下了英绝和二十名车夫守夜。
他们驻扎在小山丘,三面草原,西面则是一个大湖,敌人来袭,远远就被察觉,而且易守难攻,的确是驻营的好地方。
月在半天,白若玉壁,如此良夜,王绝之在车上呆了十八个时辰,也无心睡眠,宁愿舒展筋骨,领略一下夜风美景的滋味。
他沿着山丘,踏着草丛,迂回下走,到了大湖之旁,只见湖水千顷,荡漾无声,美得难以言喻。
忽然听到一声低低喟叹,抬眼望去,绝无艳白衣如雪,宁立在大湖边,长草掩映之处,草草之间见到轻风吹动白衣,翩翩欲仙。
王绝之轻轻走到她的身边,从侧看去,她的眼眸明如秋水,鼻梁挺直得有若胡人,除有女子的妩媚外,也有几分男子汉的我行我素,坚毅不屈。
王绝之心头蓦地地一动:她,她多么像我啊!想着绝无艳的诸般行为作法,不觉痴痴如醉。
他心中说的绝无艳跟自己相象,当然不是指样貌上,而指的是在性格上:两人均是我行我道、蔑视小节、蔑视俗世礼法,面对大节时,却是宁死不屈,硬得像一根铁。两人是多么的相象啊!
绝无艳见到了王绝之,问道:“你想要?”
王绝之诧道:“要什么?”
绝无艳淡淡道:“我想要的时候,过来找你。你想要的时候,我也该回给你一次,才算公平。”
她说得那样的平淡,那样的无邪,仿似在诉说着你请了我吃一顿饭,我回请你吃一顿饭如此简单的事情。
这样平淡的话,王绝之却听得有点震惊: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动人心魄的女子!
他佯装平静,摇手道:“不要了。”
绝无艳点点头,继续看着湖水,全神贯注得好像湖中上演着由最有名的优伶演的最精采的戏。
王绝之问道:“你喜欢看海?”
绝无艳没有看他:“这是湖,不是海。”
王绝之笑道:“你喜欢看湖?”
绝无艳道:“我从来没看见过海,也许当我有一天见到了大海,会爱上它,而不爱湖了也说不定。”
她说话的方式十分奇特,像是回答了,细听之下,却又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自说自话罢了。
王绝之道:“你认为湖美丽?”这句话简直是多此一问,但他不想话题停下来。
谁知绝无艳却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正如我对人一样,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不过我倒很少看人。”
王绝之道:“那你又看,而且看了这许久?”
绝无艳拎起一块小石片,轻轻一丢,石片飞到湖的中心,在湖水面跳跃了二十几下,终于沉下水中,在黑暗的水面泛起难以看见的轻微涟漪。王绝之却数得出涟漪的数目。
她像是思想着远古的往事:“我长大的地方,也有一个湖。我们在湖中取水饮食、烹调,在湖中洗濯衣物。在湖中洗澡,甚至在湖中嬉戏。我并不喜欢那湖,正如我并不喜欢那地方,可是看见了湖,总是想起儿时的回忆。往时的回忆也不见得特别快乐,回忆过后,心中老有一阵子的不快乐,然而见着了湖的时候,总是禁不住去看,回想着那许多的回忆。”
王绝之道:“你长大的地方有湖?那湖叫什么名字?”
绝无艳轻轻道:“它叫鄂尔多湖。”
王绝之奇道:“没有听过。那是在何方?”
这五年来,他游遍江湖,东至高丽、西至西域、南至百越、北至大沙漠,很少没有到过的地方,没有听过的地方更少了,不禁好奇一问。
绝无艳道:“我们管这地方叫鄂尔多湖,你们汉人管它叫作剑湖,因为它的形状狭长,像一把剑。”
王绝之恍然道:“哦,原来是剑湖。”
剑湖位于酒泉以北九十里,湖虽小,名气却大,皆因它一片绿草萋萋,湖色美极如画,是西域有名的胜景。
绝无艳道:“我从小就听人说,剑湖是一处很美很美的地方,也许是我从小在那儿长大的关系,反而不觉得它美,从来也没有觉得过,一有空便跑到酒泉,反而好像觉得人杀人、杀得乱七八糟的酒泉,比宁静的剑湖更美得多了。”想了一想,又道:“也许不是美得多,而是好玩得多。”
王绝之道:“我明白。”
他又何常不是如此?他二十岁武功大成,闯荡江湖,走过大江南北,岂不也是爱热闹、爱洒脱、不爱拘束家中?固然王家子弟大可仕身官宦、或者投身从戎,飞黄腾达可期,只是政治腐败,导致民不聊生,他哪甘心昧着良心而就富贵?更何况,在他的心中,浪荡江湖,见尽各色人性,可比呆在京师论政,或者率领千万大军决战,均快活得多了。
绝无艳住下口来,仿佛神驰物外,想着少女的种种快乐与不快,在她的心中,都成了值得回忆的回忆。
王绝之忽然道:“你在剑湖长大,莫非你竟是羌人?”
西域剑湖,正是迷唐羌的聚居之地!
迷唐乃是羌人酋豪迷吾的儿子,羌人在金城生活,因为汉官无道,多次与汉人发生冲突。后汉派出陇西太守张纡向迷吾设宴言和,却以毒酒加害,迷吾一行八百余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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