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记事:密林诡境》第31章


王军英立即转过头,神情紧张。他面相我道:“你去问什么了?”
“问他为什么放人。”
“他承认了?”
“承认了。”
王军英楞了一下,眼里闪了一道光。
“为什么放人?”他问。
“发善心。”我尽可能简短的和他对话。
王军英沉默两秒,眼神又继续警戒别处,他问:“小邓也知道了?”
我摇头:“他不知道,除了你我,还有你那个东北兵。”
王军英点头:“那就好。”
两人交代完简短的信息后,就往洞口返回。王军英拈开洞口前卡着的芭蕉叶,矮身钻了进去。我站在洞口往后一望,发现整个天空灰黑一片,黑夜即将降临,雨水却丝毫没有减少。洞口生在半山腰上,我这一望,倒还能望出不少距离。
快落山的太阳,浮在厚厚的乌云背后,散出不大显眼的余晖。而座座山包上覆盖着的树冠绿皮,竟还罩上了一层薄雾。薄雾顺着风势,在这些越南山包之间,缓缓飘移。
那说不上是震撼身心的云海翻腾,但却是轻歌曼舞的云浪飘逸。
云浪之下的万物,都归为了一片沉寂。没有鸟叫虫鸣,也无豹兽嚎叫,耳旁尽还是啪哒啪哒的雨声。见此情景,我不禁感叹了一番,原来这越南山林,还有股万籁俱寂的仙气!不过,那些仙气,也可能是致人生病的瘴气呢。
走完甬道,回进洞里,鼻子忽然觉得一紧,闻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味道。原来几个人回洞之后,个个都脱下了打湿的衣裤、鞋袜,然后用几个背包做桩,冲锋枪做杆,晾烤在火堆旁边。这样一来,本就空气不流通的洞子里,充斥满了汗液混杂的臭味。
但这山洞里比不得自个儿家,没谁会去抱怨。我的脚袜也湿了个透,便取下雨衣,坐到刘思革旁边,脱衣拆绑腿。
刘思革已经把自己的右手包扎了一遍,正默在一旁抽闷烟。几个人挤在洞里边,本来有些阴冷的山洞,变得燥热。大家都脱下了大五叶,身板上留着个背心短袖。
黑漆漆、如同小酒壶的光荣弹,就亮哨的挂在每个人的胸前。这个光荣弹,也就是卵形手雷缠了根绳子挂在脖子上。是留在紧急时刻,为了不当俘虏,和敌人同归于尽时的最后武器。
黄班长展开了地图,对比起刚才勘测所得的数据,在上面舞舞画画。邓鸿超也握着一个小本子,在上面比划着笔头。拆完了湿透的绑腿,我丢给王军英一支烟,也准备好好舒坦舒坦。
“你这衣服,怎么回事?”王军英叼着烟头,注意到了旗娃身上的“优秀射手”背心。
旗娃低头看了一眼背心上的血斑,道:“还不是给吸血虫咬的呗,瞅着像挂了花吧?”
王军英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说:“幸好没钻裤裆里头去。”
“嘿嘿,排长!你跟建国哥想一块儿去了,看来你们这些老兵头,都把裤裆当个宝贝嘞!”旗娃对我坏笑了一下。
“那是自然,新兵怕伤,老兵护裆。”我睡躺着,顺口说了一句玩笑。
黄班长收好地图,让我们快些解决晚饭,他先去洞口放哨。
“你几个啊,别进了洞就当回了娘家,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说话都小声点,这洞里指不定窝的什么东西呢,待会儿我发信号了,别都还在睡着跟抽大烟似的,注意力给我集中好!”黄班长看着我们的懒散样子,不免训斥了一句。
我想起了洞穴里的“头发”,便规矩的坐好身,对他点头。
“裤裆里头,是有宝贝嘛!”黄班长一走,刘思革就灭掉烟头,笑出一脸的褶子,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说。这老小子,即刻之间就回到平日里的憨傻状态。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可乐
我一边回想着刚才的芭蕉林,一边开始在背包里挑着晚饭。
出发时我们配了几盒水果罐头,这是我最喜欢的罐头种类,其他主食罐头要么是咸,要么是味道不对,只有这个水果罐头,跟新鲜水果一个味儿。
抽完烟嘴巴有些干,当即我就撬开一盒,喝了一口糖水菠萝的汁液。这种水果罐头,我记得七九年是玻璃制的,很沉。现在工艺改良,玻璃罐换上了铁皮,重量变轻,味道倒还是一样好。
爽口的汁液入口,喉咙一阵阵愉悦,不由让我舒服得吟了一声。其他人也都开始找吃的,没人去理会刘思革的话。我便做了个调节者,答他道:“那当然啦,咱们这六号人里头,就数你老刘处着对象,你那宝贝,自然是要留来传香火嘛!”
说来也怪,刘思革虽然人显老态,皮肤也黑不溜秋的,却在家乡有个女对象。经常能见他捧着一张女孩的照片看。
而我之所以要接这句话,目的是不想让刘思革觉得自己被孤立了起来。毕竟那种口开人默的尴尬,会让人不舒心。刚才的“芭蕉林”事件才过不久,万万不能让他出现“被孤立”的情绪。
我的玩笑一出,除了王军英,其他人都笑了出来。刘思革割开了一个午餐肉罐头,笑了一阵道:“老吴,你开玩笑我没意见,但是嘛,我可没有什么对象。”
说着他启开罐头盖子,然后借用我的匕首,刮走罐头肉上边儿的那层冷油。
我吞了一口果肉,然后放下罐头,回道:“谁信呐,你整天捧着个照片,恨不得钻进去亲她几口,还当谁没见过?那张粉色儿的手帕子,不就是老相好送的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老相好,老相好,就是讲老久以前的相好嘛。”他眯着眼,将罐头放在木架子上。架子是邓鸿超用柴火拼做而成的。几根木柴撑着,刚好可以把罐头搁在上面,再用火堆上加热。
几十分钟前才在芭蕉林里教训了他一顿,几十分钟后我就和他若无其事的开起了玩笑。呵,我也是做足了戏啊!
“怎么着?给吹了?”旗娃有些好笑的问他。这小子的态度有些不对。
邓鸿超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转头看向刘思革。
刘思革眯着眼睛,点点头。
“那你还整天捧着照片看?”我问。他说的老相好,原来是这个意思。
“看习惯了,不看不自在。”刘思革扬了扬头,“天天窝在军号子里,总要有点东西来打发时间嘛。”
王军英把烟头丢进火堆里,目光在刘思革身上停了几秒。那是一种很微妙的眼神。
“哎,现在世道变了,这些女人家,心眼儿也变了!”旗娃也往木架子上搁了一盒罐头,“但现在世道是越变越好了,又改革又开放的,你也别拧巴劲儿不停,等复员了,外面到处都是漂亮的摩登女郎,那可得劲儿!你虽然长得老了点儿,不怎么讨妞儿喜欢,但是也还有机会的。”
说完旗娃蔑笑了一声。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是在酸刘思革。
刘思革盯了旗娃一眼,继续憨笑。
我刚想说句什么好让刘思革下台,却听旗娃接着滔滔不绝道:“上次我哥写信来说,现在外边儿都流行跳舞,跳迪斯科,还说等我复员了,也教我跳,说是那玩意儿比汽车喇叭还响,喜庆,有劲儿,漂亮妞儿都爱跳!”
“迪,斯,科?什么东西?”沉默的王军英忍不住问了一句。
“哈,没听说过吧!”旗娃洋洋得意。他又问我:“建国哥,你知道吗?”
我想了想,说:“敌舞?我真没听说过,但是我当知青的时候,扭秧歌倒是见得多。”
旗娃撇撇嘴巴,有些失望,他移开眼神,转向刘思革。显然,这壮小伙儿对刘思革多了一点儿情绪,并且这情绪是露于外表的。他楞了一会儿,变换了一下表情才问道:“你呢?”
憨笑的刘思革摇摇头。
“大学生,你肯定知道吧!”旗娃立即把头别向邓鸿超。
邓鸿超正在啃761压缩粮,他推推眼镜,点头回答道:“嗯,听说过,迪斯科嘛,我有同学就爱跳那个,很吵。”
“那你会跳吗?”旗娃来了兴致。
邓鸿超摇摇头,咽了一口压缩粮说:“交际舞我倒是跳过,这个嘛,没敢去跳,太吵。”
旗娃有些失望:“哎,我还以为大学生啥都会呢!”
“大学也要分专业,就像你们是侦察兵,专搞侦察,炮兵专搞炮弹。”邓鸿超笑道,“我学的不是舞蹈,自然接触得少。”
“那你是学啥的?”旗娃问。这一个多月里,邓鸿超没提起过自己的专业,李科长也只是含糊的提过大学生身份,而我们,更没去主动问过。
邓鸿超推了推眼镜儿,答:“我学的是俄语,也就是苏联话。”
苏联话?我直起身子,来了兴致。
“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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