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一苇度魂》第6章


对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做出反应,他们显然已经是一群死人了。
张副官趟着血泥走进来,挨个看过屋里的死人,最终停在倚坐着墙壁的尸体前:“这不是那天的半秃吗?”
似乎是听懂了他的呼唤,灰秃儿低垂的脑袋忽地颤抖一下,整个人凌空跳了起来!张副官心里一惊,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先有了动作,扬起手中匕首便要前刺。可就在这时,他已然贴近灰秃儿的身形被人从后面揪住,硬是拽回了地面上。其实就在他撞上灰秃儿的时候,已经看到灰秃儿胸口处鼓起一个仿佛人头的形状。头颅从里向外绷紧了灰秃儿的胸腔,在副官靠近时猛然涨破了皮肉和肋骨,然后一个硕大而丑陋的怪头张开嘴奔着副官脑袋咬下来。
副官被拽着躲开了怪头的袭击,只差半寸就让獠牙啃掉鼻子!
“别动!”张起灵拽回副官后冷静说:“这里都是这种东西。”
地面和梁柱随着他的话音簌簌颤抖,那只涨破灰秃儿的鬼脸整个从胸腔里钻出来,它脸后折叠着四只尖细的长腿,这四只腿着地后,又从灰秃儿四肢里抽出另外四肢腿。再看灰秃儿,方才还肥胖的尸体此时就剩下了一张人皮了。
然后从房柱缝隙里、筐瓦里、阴影里、尸体里,几十只鬼脸蜘蛛慢慢爬了出来。
从尸体里爬出来的蜘蛛呈浑圆状,显露着半透明的灰红色光泽,隐隐可见薄皮下游弋的血肉碎块,还有各种蝎子蜈蚣,看来鬼脸蜘蛛连灰秃儿饲养的蛊物也一起收拾了。尚未残食人肉的蜘蛛则是薄薄一张黑色脸皮,仿佛八角架上顶着一个大盘子。这些东西便以奇异的步伐接近两个人。
张副官恶心得直打冷颤。
包围上来的鬼脸蜘蛛隔空吐出粘稠的汁液,两人挥刀去挡,汁液落在钢铁刀体上瞬间化为白色泡沫,滋滋跳响。
张副官寻了一根柱子藏身:“佛爷,有毒!”
张起灵看了眼四周越靠越近的鬼脸蜘蛛,又看了看天蓬,忽然猛起一刀高砍向身边支柱,精钢刀身半陷在柱子里无法拔出,他便二次抬腿揣在刀背上!这简易楼的支柱本就细,柱子上又被毒液腐蚀出深浅不一的凹陷,被他一砍一踹,当下折做两截,带着整栋楼像右倒去。
楼体倒下的时候,捆住柱子的麻藤一并崩断,柱与柱间的缝隙显露出来。张起灵看准天光,拎起副官跳出缝隙,几步逃到了楼外。
木楼轰然倒塌,几秒钟后,残骸之上,一股股白烟腾起。残骸里的鬼脸蜘蛛纷纷吐出粘液,腐蚀掉压在身上的木梁树叶,挣扎着爬到了残骸上方。幸存的十几只鬼脸蜘蛛随即翻检起残骸,将同伴的尸体拖出来吃掉。
此时张起灵的目光却看向了楼前的年轻尸体。
副官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未见什么异样:“佛爷?”
然而片刻之后,那具尸体忽然爬了起来。年轻人用唯一的手兜着自己被割断一半的脑袋,找个角度好好安放在脖子上,然后弯腰捡起了箱子。他右脚有节奏地在地上跺了几下,残骸上的鬼脸蜘蛛便加快了处理尸体的速度,它们迅速吃完最后一具鬼脸蜘蛛的尸体,然后已快得离奇的速度逃进了后方密林里。
张副官抽出枪瞄准了年轻人。
年轻人不闪不躲,反而用牙齿咬住皮箱把手,再用唯一的一只手打开皮箱。他把皮箱稳稳地托在臂弯里,对两人展示里面的东西。只见箱子里是半箱叠放整齐的活鬼脸蜘蛛!如果张副官开枪击中年轻人,让这箱子落地,后果不可预料。
然而年轻人只是威慑,没有继续打斗的意思,于是副官也慢慢放下了枪。
年轻人合上箱子,用歪倒在脖腔上的脑袋看着张起灵,嘴巴无声蠕动几下——我记住你了。
张起灵淡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抬头环视周围茂密的树冠。
副官把枪收回枪套:“佛爷?就这么放他走了?”
“他里面也是一只蜘蛛,控制蜘蛛的人已经逃远了。”
☆、大夫
两人围着简易楼绕了一圈,便在十几米外找到了一个盗洞。艳粉色的凝胶状物质将盗洞严密封死,一股不祥的酸腐气息弥漫在盗洞周围。
张副官掩住口鼻靠近盗洞,在凝胶里看见了一截被消化一半的肠子:“这里面是什么?”
张起灵皱眉,这恐怕是——那些鬼脸蜘蛛的呕吐物,看来底下的东西已经被鬼脸蜘蛛处理完了。这么内行的手法,想必是行家行事,那这算是清理门户还是自相残杀?
如今现成的盗洞已经封死,想要另辟通道,肯定要费一番周折。两人决定回去再想办法打探鬼脸蜘蛛的来历。
步行回到上塘村时已经是晚上六点,突如其来黑云打着滚覆盖了天空,骰子大的雨点在地上打出一个一个的泥窝。
两人原想直接赶去青茳炭厂,但再往前走都是谷底,这雨又大又急,过会肯定得有山洪冲下来,他们就算脚程再快也跑不过大水。无奈之下,只能留在村子里等雨停。就在前些天,张副官亲自督办了这个村子的遣散事宜——上塘村的村民穷困潦倒几十年,突然间得了一笔钱和位置不错的房子,不等隔天就马上卷包跑了。
此时等待他们的,本该是一个空村。
然而空村之中,却有灯火。
副官皱眉:“佛爷,这村子里不该有人的。我们还往前走吗?”
张起灵看了一眼越发浓重的天色,点点头,随即带路走向了诡异的村落。
靠村口第一间房子正冲路口,是个三边退路的位置。两人便直奔这间房子而来,敲门声一响,屋里便有回应:“有人来了啊,二狗子开门开门!”
门栓随即哐啷一声,被人从里面抬了起来。开门的是个脏兮兮的小个子,小个子不耐烦地瞟了两人一眼,便晃着膀子坐回了角落里的瘸腿凳上。
待张起灵一进屋,张副官便将门栓浅浅压在门上,转回身陪笑道:“我们是过路的生意人,路经此处,看天色已晚,又下起暴雨,所以想借贵宝地住一夜,不知道方不方便?”
然而屋子里的人愣神的愣神、勾手指的勾手指,只有往灶里添柴的汉子背对他们道:“我们这啊,没有好床好酒,你觉得方便不方便?”
张副官忙应声:“方便。”
汉子也答得利索:“那你就住吧。”
张副官闻言四下查看,发现所有椅子、桌子上都坐满了人,再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能让佛爷落脚。正当他犯愁的时候,张起灵已经寻了个空位自顾坐到地上了。张副官见状有些诧异,然后马上从包里取出毛巾,在水缸里舀了水,拧了一把递给张起灵。
张起灵接过毛巾,略显疑惑地看了看副官的背包,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装备里为什么包括这个东西。可是盛情难却之下,张起灵还是擦干了头发。副官随即将两人的衣服一并架到了灶火边,他瞄了一眼熊熊灶火上的铁锅,里面是即将沸腾的一大锅热水。
看灶的汉子回过头,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他用一截柴火戳着副官问:“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
副官随口胡诌道:“我们是倒布匹的。”
刀疤脸嗤笑一声:“这一夜也了得,什么大夫,什么商人,赚钱赚到山沟沟里来了。”
他这一笑,屋子里的十来个人也陪着笑了几声,有种不怀好意的意思在里面。
唯一没笑的一个人坐在张起灵对面,他手边捂着一个梨木箱,有股斯斯文文的气质,一看便知是刀疤脸提到的大夫。
张副官环视一圈,发现这屋里的十几个男人都别着家伙,便贴向张起灵的耳朵小声道:“佛爷,我们怕是赶上匪帮‘大朝’了。”
乱世年间,做土匪也不是稳赚的行当——穷苦人家刮不出油水;富贵人家又有家丁团练看家护院,武器人员怕是比土匪还富裕,因此各地的土匪都有结伙打劫的习惯。一个山头的土匪叫一个绺子,两三个绺子联合叫做“小朝会”,三个往上就叫“大朝会”。
“大朝”牵头的绺子要有威望,得提前踩好点、分好工、安排好分赃。为避免惹眼,各绺子在打劫前几个小时才聚在一处。他们往往会选一个靠近打劫城市的偏僻村子,趁夜将村子出口封死,把人杀光,然后便在这里整合队伍,演练计划。
刀疤脸鼓动风箱把水烧得滚开,嘴里还念叨:“大夫、商人哪个会往这种地方跑,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不是挖坟的,就是做探子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你们干个什么活不好,偏要赚这种有一日没一日的钱吗?你老子娘知道不打你个瘸腿!”
刀疤脸越说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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